骆家辉

骆家辉的操守与美国的制度设计 徐 贲   在世界经济论坛 2011 年新领军者年会上，中国央视主持人芮成钢向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 Gary Locke ）提出的一个问题：“大使先生，听说您是坐经济舱来的，这是否在提醒大家，美国欠中国钱？”对此， 骆家辉回答说，作为政府官员，不管是其领事馆的官员还是北京大使馆的，也包括总统的内阁成员，一般的规则就是坐飞机时坐经济舱。 芮成钢在事后又在微博上评论称：骆家辉总是抓住一切场合和机会不遗余力的宣传推广美国的价值观。只说美国的好，少提美国的差。这是他的工作。他可能是历任美国驻华大使中最愿意展示自己，也最善于对媒体展示自己的。 网民中有称赞骆家辉品格操守的，也有讽刺他对媒体作秀的。倒是骆家辉自己说了一句大实话，他做的事是制度使然，不必把他个人的私人品格牵扯进来。 美国的制度设计时，对人性，包括人的品格做的是最坏的估计。在用设计宪法的办法来限制权力的时候，美国的建国之父们的认识前提是，共和中的人民不是天使，而是受本能自私欲望驱动的普通人，如果没有国家权威的政府去管束，他们的自发行动会给人们的安全、自由和财产带来损害，用建国之父之一麦迪逊的话来说，“人民是一群野兽”。 这样的“兽人”能否妥善地进行自我治理，如教育家古德拉（ John I. Goodlad ）所说，“像是阴霾一样挂在 1787 年制宪会议代表的心头”。对“人民之恶”而不是“人民之善”的基本评估，形成了制定美国宪政法治的一个前提，那就是，那些由民选产生的公共官员一旦私欲膨胀，就会与暴君和极权独裁者一样邪恶。因此，一个好的、稳妥的、能够在这种邪恶全面发作之前就将它清除的制度便成为至关紧要，甚至唯一可以靠得住的保证。 美国建国之父们的“人性恶”假设看上去与马基雅维里有些相似，但实质完全不同。马基雅维里认为，由于人性恶，专制是一种比共和优越的制度，而美国建国之父们的看法正好相反。 马基雅维里认为，人民的品质非常低劣，喜怒无常、朝三暮四；他们忘恩负义、斤斤计较、狡诈多欺、胆小懦弱、生性贪婪，只要你是胜利者，就会对你完全服从，一旦真的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们要么逃之夭夭，要么对你反目成仇。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都只接受腐败现实的摆布，那是一种最现实的“教育”。 在这种教育中没有价值，也没有共同目标，只有动物存活的原始本能，是完全非理性的。因此，他向新君主建议，应该学习的对象不是古代圣贤，而是完全凭本能生存并战胜对手的野兽，“君主必须学会怎样善于运用野兽和人类各自特有的斗争方法。关于这一点，历史学家们早已秘密地教授给君主了。他们描写阿基里斯和古代其他许多君主如何被交给半人半马的怪物基罗尼喂养，并在它的训练下长大。这不外乎是想告诉人们，君主既然以半人半兽的怪物为师，他就必然知道如何运用人性和兽性，并且知道二者缺一不可。” 在这样君主统治下，道德教育完全是多余的。统治者需要的是狠和毒，这样才能有效对付人民，人民需要的是奸和刁，这样才能有效保护自己。 但是，美国制度的建立者们认为，天性不完美的人们之间也可以建立一种避免作恶的制度，而好的制度本身对人有好的教育作用。美国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曾说过： “最好的共和是具有美德的，以前是有过的；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美德是由完善的宪政造成的效果，而不是造就宪政的原因。而且，如果能让坏蛋们相互看管（不做坏事），也没有理由不相信强盗们也能建立起共和。而且，就算是强盗们，也能从他们相互争斗的经验中学会诚实。” 美国的民主宪政制度并不认为人性是天然高尚的，相反，它看到的是，人有自然的腐败倾向，而且这种倾向难以消除。腐败是共和的根本危险，而那些有权者的腐败则更是共和国最大的危险。因此，用制度来制衡权力，防止权力的腐败，便成为保卫共和的第一要务。作为一位政治家，骆家辉受制于美国的制度，但这并不是全部，他也从小受到这个制度的教育。他表现出来的品格（俭朴）既是他个人的，更是他那个制度的，而后面这个应该说是更重要一些。   刊《南方都市报》  

2011年09月21日 23:28:02 　　我未曾想到某些同胞底虚到如此地步，到任不到两月的骆家辉已经颠覆他们的世界了。这个华裔大使的轻车简从、乘坐经济舱，在他们看来，竟然是美国的“新殖民主义”。   　　近日网上热传“警惕骆家辉带来的美国‘新殖民主义’”一文，读之令人有时光倒流之感，其观点、用词之陈旧，堪比冷战时期共产主义阵营的论调，充满了对美国的敌意。   　　作者完全无视世界合作和发展的大趋势，完全无视中美经济互利共赢的基调，整篇文章从政治、经济、军事和宗教等多个角度痛批美国的“狼子野心”，称美国将会把地球变成“一个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   　　我一点不奇怪于作者观点的陈旧，像他这样的人在当下还不少见，头脑并未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似乎还停留在冷战时代。我以为这源于对世界的隔膜，显而易见，作者对世界、对美国所知甚少，却任凭敌意在头脑中起风暴。   　　作者认为骆家辉出任美国驻华大使，潜藏着“美国以华治华、煽动中国政治动乱的卑鄙用心”。作者还把骆家辉的轻车简从等同于早年共产党人的“不摆架子不讲排场”。作者进一步说骆家辉此举并非是为了给现在的中国官员们上课，而是“为美国收揽赢得中国的民心强化中国民众崇洋媚外的奴性，进而召集民意以壮大美国在中国的支持力量，借以分化中国断裂甚至碎裂的意识形态”。   　　单此一段，就足以证明作者根本就不了解美国的国情，而在那里擅自臆断。骆家辉在刚刚接受财新传媒专访时称，他对自己在中国普通民众中掀起的这股超人气有些意外。“我并未意识到有人在拍摄我和我女儿（在西雅图星巴克独自买咖啡）。实际上，你会发现大多数的美国政府官员都很随意，同时我个人也非常享受自己干活的乐趣，这是我的风格”。   　　骆家辉也对最近关于乘坐商务舱出席大连夏季达沃斯会议做了一番解释，“美国政府的规定是如果飞行旅程超过12小时，并且议程安排在着落后几小时或者次日，那么才允许乘坐商务舱。我在担任商务部长的时候，一般都是乘坐商业航班和经济舱。”   　　也就是说，骆家辉并非故意，更非“作秀”，上述种种“平民”之举乃是本色出演，是在美国政治体制下一个官员的应尽本分。倘不如此，反而是有问题了。试想，骆家辉敢和中国官员那样出行时警车开道，前呼后拥吗？如果那样，美国民众一定不会“放”过他，等待他的估计就是下课，回家“种红薯”了。   　　美国大使的本分之举，却被解读成“标志着信息时代新式殖民主义的高潮，标志着中美在意识形态层面冲突的全面爆发”。世界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情么？   　　这当然是无知的表现，更是心虚、不自信的表现。不管“新殖民”还是“旧殖民”，都是强势一方“侵略”弱势。实际上，作者是从另外一面承认了美国文化、价值观的强大，承认了我方的羸弱。如果不弱，还怕什么被“殖民”？   　　写到这里，我倒是觉得该作者胡说八道了一大通，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反讽。借此来反讽中国的官员高高在上、铺张浪费和贪污腐败。因此他说骆家辉给中国官员上了一堂“行为艺术课”。   　　尤其是看到最后一段的这句话：如果中国共产党不能主动自觉清除官僚主义的病毒以确保自己机体的健康，如果中国共产党不能自己将党和官分开以整顿吏治收复民心，那就等着骆家辉掳走我们的民心和民意再反过来给我们自己动手术吧！   　　我不禁要开始为作者的曲笔鼓掌了，但，还是且慢。将改革的希望寄托于共产党的“主动自觉”，这是太过天真、幼稚的表现了。如果说骆家辉的平民作风是受民意监督、权力制约下的本分之举，那么要想去除共党官员身上的那些“病毒”，也必须让他们接受民众的监督和制约。   　　作者号召中国官员“学习他轻车简从脚踩大地的平民作风，学习他不讲排场节省社会资源以追求生态和谐的低碳生活方式，学习他不讲官话套话大话的务实作风”。这些都没错，但要是不学习让骆家辉不得不如此的美国制度，一切白搭！   　　令我欣慰也不意外的是，对于骆家辉所代表的美国“新殖民主义”，不少中国网民的反应是：不介意。有人甚至表示“热烈欢迎”。群众的眼睛真是越来越雪亮了，老套的意识形态和冷战思维越来越没有市场了。   上一篇： 不合时宜的巡视制度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43)　评论数( 0 ) 0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芮成钢的代表与“被代表” 文/魏英杰 夏季达沃斯论坛上，央视主持芮成钢问了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一句话。这句话是这么问的：“大使先生，听说您是坐经济舱来的，这是否在提醒大家，美国欠中国钱？” 这番提问在网上引起激烈反响。有人把这看作芮成钢在埋汰大使，有人认为这是提问者在显摆作秀，还有人觉得，这次芮成钢又在代表国人了。于是有人就说：既然芮成钢如此牛逼哄哄，为什么不代表广大民众质问或者也嘲讽一下我们某些官员？我倒认为，芮成钢这一次的表现没啥问题。提问是记者的职责，只要不乱代表一气，提什么问题更多体现的是个人素质。 实际上我还觉得，和芮成钢前几次惹人注目的言行对比，他这次提问除了有点刻意想表现自己的美国式幽默外，还算找准了相关话题的切入点。本届夏季达沃斯论坛的焦点议题是美元贬值和欧洲债务危机，而从一位美国大使乘坐经济舱说起——不管这是否一贯安排，确实是个不错的开场白。芮成钢在腾讯微博中也提供了提问的背景：“美国总统副总统，国务卿国防部长等都有专属特别专机。骆家辉曾是享用政府专机内阁部长，现做大使飞经济舱也是传递奥巴马10年减1万亿美元开支决心……” 当然，关键问题可能不在这。有些人可能觉得，芮成钢脑子里总想挤兑美国人，以显示咱们的大国风范，可大家对他是否有资格代表国人则抱有强烈质疑。 这问题应当两说。一方面，记者怎么去挤兑受访者，这也是一门艺术。有时候，提问越刁钻越是能够从对方嘴里掏出干货或猛料。再说了，美国政客一向都被挤兑惯了，所以对记者提出任何问题一般都不会感到特别意外。事实也证明，骆家辉的回答非常巧妙，而且并不因此感到尴尬。从这个角度看，这次反倒是有些人显得大惊小怪了——这种提问也许对中国官员行不通，可对美国政客来说，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 另一方面，如果问芮成钢有没有资格代表国人，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一个节目主持人可以代表自己，或许还可以代表所在媒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代表公众。上回芮成钢提问奥巴马之所以引人反感，那是因为他开口便称可以“代表亚洲”，这显然过于傲慢无礼了。且不说当时奥巴马明确表示要把提问机会留给韩国记者，就算是为了抢话筒，芮成钢也不应作出如此表态。但如果说芮成钢那次有代表他人的无知表现，这回显然他是“被代表”了。毕竟，这次芮成钢并没有声称自己可以代表谁，那么即便以他以前的思维来分析他的意图，也显得并不公允。 事实就是这样，谁也不能代表谁，谁也别轻易说自己可以代表谁——除非这经过合法授权。而从这场茶杯里的风暴，可以看到有些人在思维上其实和芮成钢在提问奥巴马中的表现如出一辙。看来，动不动就想代表谁，这大概并不仅是芮成钢一个人的毛病。而这或许又在于，我们从小到大都被别人代表惯了，所以难免有时候也会犯同样的毛病。说到底，这其实是一种“代表病”，暴露了一个社会的权力崇拜综合症。 代表意味着权力，被代表意味着只能屈从于权力，这也许就是许多人希望代表而不想被代表的一个原因。而实际上，这种思维逻辑也是错误的。因为在现代社会，你要代表他人需要经过他人授权，而授权给你的那些人，才是真正掌握权力的人。问题就在于，这种权力授受在现实中并未经过合法性验证，所以才造成了类似的权力迷失现象。无论是芮成钢的“代表亚洲”，还是这回他“被代表”，都表明了一种民主理念在当下的缺失。 2011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