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敢说话/就算我们说了，也会被无视和扭曲/我们曾经和你一样，以为这里处处是花园/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触摸到自己的理想/抬头仰望处于塔顶的服务者们/手捧着他们赐于的“幸福感”/退缩到全世界最开放网上，以低廉的成本互相沟通/靠游戏来麻痹生活的痛苦/仅仅这样，他们为了利益，仍雁过拔毛般的想尽办法/我们已经习惯了沉默/但这沉默并不代表我奴颜婢膝/这钟声会传给你我们的力量……请举起你的手，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你可以在电脑面前举起你的手/并把你的声音，把你的力量/通过这局域网传给我/为了我们仅有的精神家园……

文 / 范国平

2009 年，网民们开始心神不宁：以杨永信为代表的商业力量将善良无害的他们当成利益羔羊，以治疗网瘾的名义圈起来残忍宰割；有关部门打着保护网民心灵纯洁度的名义推出绿坝；网易与九城为争《魔兽世界》的运营权打得鸡飞狗跳。“性感玉米”通过《网瘾战争》提振了网民的士气，让他们感受到集腋成裘的微力量。

2010年十个小人物之性感玉米

在4 亿网民、2.4亿80后、1000万北漂、200万《魔兽》玩家中，他只是渺小的一枚，绝少可能被关注。然而，2010年1月19日下午，他主导制作的《网瘾战争》在优酷一上线，他顿时变成了漆黑中的萤火虫，鲜明、出众，一下子引起了几十万网友的围观。而此时，卡梅隆大帝的《阿凡达》正如火如荼地攻城略地，巨大的气场让其他一切视觉产品暗淡无光。“性感玉米”似乎给《网瘾战争》注入了一剂长效精神吗啡。2010年10月，当阿凡达们早已消褪为浮云时，《网瘾战争》又出现在第30届夏威夷电影节上……

他们战网民

在中国，专家们最擅长制订各种各样的标准：例如做爱不超过3分钟就属于早泄、连续上网超过16小时就是网络成瘾等。然而，游戏玩家们并不认同这莫名其妙的标准。“性感玉米”在《网瘾战争》中这样表述了玩家们的心声，我们的确沉迷了，但沉迷的不是游戏，而是游戏给我们的那种归属感……大多数魔兽玩家其实和“性感玉米”一样，在这个社会闷活着，无奈、焦虑，没有方向感。他们用每小时 4毛钱的廉价娱乐填补空虚。

然而，在什么都可以商品化的现实中，日益增多的游戏玩家们成了逐利者眼中诱人的商机。在山东临沂精神病院网瘾治疗中心的网页上，数据显示，他们已收治3000名网络成瘾患者。收益近亿。《网瘾战争》中的主角杨永信就是该医院网戒中心主任。他不仅有一系列华丽的头衔，而且还有让成瘾者闻风丧胆的武器“核邪电击”（DX-ⅡA电休克治疗仪，适用于狂躁型精神病患者的一款抽搐型治疗仪，10 年前已不在市场上销售）。以治疗网络成瘾为概念奔小康的江湖游医很多，杨永信能做大做强，靠的不是那台恐怖的“核邪电击”治疗仪，而是他身后掌握媒体资源者、拥有话语权的专家们，这些人永远保持指鹿为马、将黑说白的本色。相对散兵游勇的网民，他们孔武有力、张牙舞爪、咄咄逼人。所以，尽管百度杨永信贴吧有超过60万条帖子在谴责、怒骂，杨永信岿然不动。正如《网瘾战争》中所表达的，“你声音再大又能怎么样？我背后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把你们的声音淹没”。政府照样给他颁奖：感动山东健康卫士、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山东省道德模范候选人……CCTV依旧卖力地为他做宣传，还煞有介事地推出了两部赞扬他丰功伟绩的纪实片：《战网瘾》、《战网魔》。像共和国历史上每一例造神运动那样，杨永信顿时光芒万丈，成了权威中的权威，专家中的专家。杨永信如果是正确的，玩家们无疑就是堕落的，所以“性感玉米”们即便在自己的家中玩游戏，也会忐忑不安。专家和政客都有一项强大的本领，能将各种见不得光的猥琐动机打扮得冠冕堂皇，然后正经得像CCTV的朱军，苦口婆心地让你相信，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杨永信们还在玷污网友。2009年5月19日，工信部又给网友们送来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绿坝”：理由是拦截有害内容，保护未成年人的纯洁心灵不受玷污。也在这一年，九城与网易争相向暴雪献媚，希望获得《魔兽世界》代理权，为此，他们长期明争暗斗。直接后果是，哪家也无法将《魔兽世界》娶回来。玩家们不得不离开，“我们委曲求全，我们被迫离开，我们冒着被封号的危险去美服欧服，他们骂我们是金币农民，我们去台服，他们说我们是大陆蝗虫……”

这一年，网民们很压抑、很受伤、很无力，他们原先以为，互联网是无国界的、自由的，在逼仄的现实中，可以在此抚慰心灵；这一年，网民们发现，他们像蚂蚁一样，钻进了透明的玻璃箱中，不仅爬着爬着就触碰到冰冷的边界，他们还被玻璃箱外的各种力量审视着。玩家们内心中堆积着被压抑的情绪，急需突破口。

网民战专家

“性感玉米”和其他玩家们，通过《网瘾战争》酣畅淋漓地释放了这种被压抑的情绪。在2009年一系列社会事件背景中，玩家们与利益团体展开了对峙，最后的那段独白更是回肠荡气：我们不敢说话/就算我们说了，也会被无视和扭曲/我们曾经和你一样，以为这里处处是花园/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触摸到自己的理想/抬头仰望处于塔顶的服务者们/手捧着他们赐于的“幸福感”/退缩到全世界最开放网上，以低廉的成本互相沟通/靠游戏来麻痹生活的痛苦/仅仅这样，他们为了利益，仍雁过拔毛般的想尽办法/我们已经习惯了沉默/但这沉默并不代表我奴颜婢膝/这钟声会传给你我们的力量……请举起你的手，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你可以在电脑面前举起你的手/并把你的声音，把你的力量/通过这局域网传给我/为了我们仅有的精神家园……

网友们体会到了一种神圣的快感，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力量那么强大：当我们有一个美好的共同信念，并通过互联网一起发出声音时，我们积聚的力量大得谁也不敢小觑。然而，现实远没有这样浪漫。杨永信并没倒下，挺他的人还在为他摇旗呐喊。《网瘾战争》中也留下了这样两段伏笔。杨永信抛下狠话，“看你妹，不要以为打败了我就打败了绿霸、打败了这伟大的核谐之力，我死不了，我的精神，我的意志，只要绿霸还存在，就会有人继承！这力量，是你们玩家永远敌不过的……”

“只要互联网还在发出我们不想听的这些钟声，这场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止。”

冷冰的现实

一语成谶，2010年，互联网上依然硝烟滚滚。11月初，3Q战争高潮迭起：老辣的“周红衣”巧妙地博得网友同情，而自负的“马化疼”撒娇似的告诉亿万网民，他做出一个决定是多么艰难……尽管充满了鄙夷，绝大多数网民，却没有一起下线的勇气，因为大家的朋友、社会关系，都捆绑在那只邪恶的企鹅身上。除了集体造句、在群上、在签名档上发泄外，网民们似乎没有了办法，四亿多人的力量，原来还是那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