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上学到现在,我仍是个异乡客,而我在北京上学的同學,已经把北京当做自己的故乡了,我在港的同学里,有的重拾北上发展的计划,有的为了出国而在准备着英语。当我在考虑留港与否的时候,心中有一杆天平,左边是诸如国际化、机会多、安全等优点,右边是离家远、文化差异大等缺点,而现在,我似乎还需要在缺点一边再加上一点,“需要丢掉一些尊严”。

 

 

我和香港的SM虐戀

 

文/ 刘项(香港城市大学)

 

 

我二零零八年的时候来香港城市大学读书,在我省25万考生里,我排名第110名。

为了接纳我来读书,香港城市大学付出了一个宝贵的学额,这意味这在这个大学教育比例只有百分之十左右的香港,有一个本应该上大学的香港本土学生被我挤出了大学。

为了让我在这遥远的他乡有地方住,城市大学宿舍给了我一个珍贵无比的宿位,这意味着某个家住新界或者港岛的同学每天要搭一两个钟的地铁来上学。

香港政府甚至还给了我几十万的学费,让我并不富裕的家庭也能支持我在这昂贵的香港求学,几十万,这得消耗多少个香港纳税人辛劳的贡献呀。

和我同龄的优秀同学们,还有的去了新加坡,新加坡同样慷慨大方的给了他们学额、宿舍以及奖学金,但与香港不同的是,这些去新加坡求学的同学,毕业后必须在新加坡工作十年,而香港对我们这些大陆生则是来去自如,我们收到的是录取信,而不是卖身契。

于是在刚上大学的时候,我问学校对外事务处的官员,香港提供这样丰厚的奖学金接收我们这些学生来读书,为的是什么?如果我们毕业回大陆发展或者出国深造,那香港在我们身上的高额教育投资不是白费了吗?

那位官员对我解释道,香港这样做是为了传播对香港的认同感,我们就算是毕业后离开了香港,但我们仍然有在港学习生活的经历,只要我们认同香港,我们未来漫长的人生中总会为香港带来各种利好。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有远见的看法了,我当时便对香港的教育规划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是现在,读到临近毕业,我发现这个构想仍然有很大的问题,我们在香港,真能获得对香港的认同感吗?

似乎一开始一切都十分美好,我惊艳于香港同学的普通话水平,震撼于教职员的负责,惊讶这个城市的现代与秩序,直到有一天学校电脑中心的工作人员对我用普通话发出的问询还以不耐烦的敷衍,直到又一城售货员在发现我的内地身份时候一张脸突然由热情变得冷漠,我突然发现,香港对于我这个内地人,还真不是那么美好。

我和香港的蜜月期,就在来读书的几个星期后草草收场,之后我和香港的关系,就像是一对SM关系的虐恋情侣,我是受虐的M,香港是施虐的S。当然这个S还不是个稳定的S,她时而温和美好,让我看到香港的好,在我心向往之的时候,又突然狠狠的当头一鞭把我打到现实,可我一边擦拭着伤口,一边却还心存幻想,直到在这样反反复复中接受命運:既然你放不下她的好,那你就要接受她给你的苦。

我有遇见热心的香港同学,好奇的问我大陆的方方面面,热情的介绍香港的人情风物,还在老师讲广东话的时候不厌其烦的为我翻译,这时候,我真觉得香港同学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年轻人。但我也遇见过混账的香港室友,他自己制造出吵杂的噪音而不悔改,居然无耻的对我说,“这里是香港,你们这些大陆学生要学会和人共处”,无论香港如何狭窄,如何需要和人协调,这都不能成为你噪音扰民的理由。

来到香港,我还能够利用这里的言论自由了解到了很多以前了解不到的敏感话题,我为信息封锁气愤,也为我的国家担忧,可是我从香港同聊到这个问题时那夸张而空洞的笑声中找不到一点共鸣。有言论自由并不代表没有误解,当我看到报纸上立场偏激的报道和很多香港同学同我谈论政治问题时翘到天上的鼻孔,想解释些误解的我,觉得是那么无力。

内地孕妇闯香港,我也不认同;内地游客在香港行为不文明,我也嗤之以鼻,我还以为我和这些群体不是一类人。我靠成绩考到香港,将来若想留下,也要靠实力找到工作,我家教很好,不会有那些游客身上的不文明行为,可是无论我自己怎么把自己区分,我仍然还是大陆人,我仍然是在香港抬不起头的一群。

反内地孕妇的浪潮越涌越高,先是孕妇,接着又算上单程证来港人士,又算上来港游客,接着还有我们这些来抢占香港学额的大陆学生,一首蝗虫天下的歌,将我和我的同胞一棍子打死。

 

 

蝗虫,这是多么卑微的存在,这是多么明显的歧视言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是你对他如何的不满,它也是平等的人,而不是虫子,这就和说人是狗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可能蝗虫还没有指向我,但大陆狗这个称呼,确是结结实实的砸在我们这些在港学生的头上。上个学期在城大的宿舍,某一件交谊室十分不干净,在抱怨污糟的白板留言上,有人写道“是不是大陆狗所为?”看不下去的内地生,将这个言论拍下来贴在了民主墙上,这件事引起了巨大争论,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这个蝗虫以及大陆狗事件,给我最大的震撼在于这歧视的明目张胆程度。说实话我也理解港人的不满,外来的大肚婆入境产子,弄得本地产妇的产床紧张,新生的孩子还要占用大量资源,若我是香港人我也会反感,我多半也会在心里嘟囔一句“这些蝗虫”。我若是一个香港学生,当亲眼目睹了某个内地生在交谊室做晚饭却不洗碗的行为后多半也会暗骂一句狗。不过,我也就会暗骂一下,你对内地人的仇恨有充分的理由,你心里怎么想都是你的自由,但当你把这些仇恨与歧视的言论大张旗鼓的发表出来的时候,你误伤了一整个族群,这就不是发牢骚了,这就是犯罪了。在美国讲出nigger或者chink这样的歧视语言是無比嚴重的問題,可在香港,蝗虫,大陆狗这样的词汇却毫无遮拦的遍地开花。

相信看到自己的香港朋友在facebook上面分享蝗虫天下并大加点赞的时候,当看见大陆狗的言论贴在民主墙,大69的涂鸦写在大街上的时候,没有一个内地生还仍然能够保持开朗的心情。

受了这么多气,但当我听见孔庆东说很多香港人都是狗的言论时候,我仍然不为他叫好,他这是明显的歧视,骂香港狗和骂大陆狗一样都是不可接受的行为。可是我知道,和多内地人在为他叫好,不为别的,只为咽不下之前受的气。

在香港上学到现在,我仍是个异乡客,而我在北京上学的同學,已经把北京当做自己的故乡了,我在港的同学里,有的重拾北上发展的计划,有的为了出国而在准备着英语。当我在考虑留港与否的时候,心中有一杆天平,左边是诸如国际化、机会多、安全等优点,右边是离家远、文化差异大等缺点,而现在,我似乎还需要在缺点一边再加上一点,“需要丢掉一些尊严”。

这就是我在香港上学到现在的考量,又想起刚来香港时候,城大那位官员对香港高奖学金招收内地生的解释,他说高奖学金招收内地学生却不限制内地生的去留是为了培养我们队香港的认同感,是为了我们不管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能讲出香港的好,促进香港的发展。

可是做了这四年大6生,NDS之后,目睹了这些狗与蝗虫之类的言论之后,所谓香港认同感,还会残留几何?没有一个(态度上)包容友好的社会,再高的奖学金,也是白搭。狭小而无自然资源的香港,除了人才,似乎也没什们其他的优势与未来了。那在这个人口不断老龄化的社会,哪里是人才的来源?日韩?还是欧美?这根本不可能,处在同已发展程度和的地区如何能实现人才流动?况且还有语言文化这样深阔的鸿沟。别再找了,承认吧,香港需要大陆人才的补充,就像它在六七十年代和二战后时候一样。可现在仇视大陆的社会心态,逼着很多大陆人为了自尊,别无选择的把香港当做一个跳板,其实,这里本来是应该是他的港湾。

 

 

(采编:陈锴;责编:陈锴)

 

 

本文由自动聚合程序取自网络,内容和观点不代表数字时代立场

定期获得翻墙信息?请电邮订阅数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