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语言到这种天才手里,简直是一种灾难。语言太可怕了。世界上的一切是非,一切真假,全是因为语言,而不是事件本身。

“如果几个派别用不同的观点在那个谩骂,两边吵得非常凶,有一个人带建设性、理性的甚至于中庸的态度出来,很平和地说,你们不要这么吵了,咱们坐下来谈谈。也许两边的人会同时骂你,认为你在那儿装腔作势,认为你是一个伪君子。”

——这是2012年8月9日南方周末上王蒙说的一段话。王先生最近出了一本新书《中国天机》。他那个年代的作家,基本都淡出公共视线了,但王蒙没有,他每有动静,媒体还会响应。

王蒙是一个天才。说话的天才。一般地说,故事对小说是重要的。但对于王蒙来说,无论他讲什么故事都是次要的,他讲什么故事都遮不住他的语言,他讲什么你都感觉他在“讲话”。王蒙的小说是讲人情世故的,讲世道人心的,讲观念讲概念讲理念甚至讲政治的。故事是王蒙的道具,语言才是他的真实。只要一点点故事悬挂在那里,语言的瀑布倾泄而下,便是他的小说。

这是因为王蒙太聪明了,太老道了,太练达了。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那样运用语言。一个明白的道理,他可以给你讲到不明白,你跟着他走,最后你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走过什么地方。同样,一个复杂的道理,他也可以讲得你似乎都明白了,但其实什么都不明白,并且越来越不明白。你可以说,王蒙没有明白地说过什么。

语言到这种天才手里,简直是一种灾难。语言太可怕了。世界上的一切是非,一切真假,全是因为语言,而不是事件本身。

王蒙是一个早慧的天才。他登上文坛的第一篇小说就叫《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显示出他对人类的组织活动有天才的悟性。后来因此获咎,并不是因为他不懂组织,不懂政治,而是因为他懂得太早。而组织是不喜欢年轻人的。

才华的惟一坏处就是横溢。王蒙的天才自从早年早泄了一次,再没有横溢了。从七十年代末期到现在,他又写了三十多年,写的没有人敢对他说不。写了多部小说,还写了多卷本的传记。看了他的传记,你就更知道什么叫聪明人了。他似乎什么都讲了,但似乎什么都没有讲。你可能什么都记不住,但你会记住一点:王蒙是对的。

要知道,党也是不会看错人的。在社会主义新时期,一个受到过体制迫害的文化人,中年以后入主体制,官至文化部长。它跟第一代文化官员茅盾、郭沫若等人不一样,这些人是革命时期的有功之臣,获得权力是论功行赏的分配方式。

王蒙最终裹在他的语言里。这是一层看不见,也穿不透的铠甲。他会用十个以上的同义词近义词去讲一句话,讲完,所指的事情已经被拆迁到另外的地方了,他再用十个同义词近义词去讲一番,然后,原来的事情已经不在了。

到这时,我觉得我读懂了王蒙。

我懂得了,本文开首引的这一段话,是王蒙对自身的写照。他就是那个“带建设性、理性的甚至于中庸的”的第三方。第三方是站在中间那个位置的,就像运动会的领奖台,总是高出一截,就是第一名。王蒙在抱怨第三方所受不公,但这其实是领了头奖的副产品。

我不以为王蒙真正在诉说“第三方”的委屈,我觉得他是骄傲的。记得十多年前,一位年轻人把他弄烦了,他就说了老实话:向高处吐口水,会掉在什么地方呢!这样的话,多么催年轻人奋进啊。现在,王蒙的新书叫《中国天机》。他在进一步描绘自己。在王先生的智慧里,他是头顶透亮,能窥见天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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