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驯荒
文:断桨、扁叶葱
昨晚,我转发成都49中的报道到朋友圈,王东平的姐姐王子清(化名)给我留言:
“不知道如何说,心碎。我弟弟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还好这个弟弟,家里上热搜了。
我已经不知道要什么了。特别不真实。”
是啊,特别不真实。
19年底,我帮助她为死去的弟弟维权。王东平也死于坠楼,在重庆巫溪县中学。
她的母亲看到事发的监控视频:老师骂王东平,同学们在下面笑他。老师要王东平跟他去办公室,王跑出去了,他翻了一次栏杆没成功,第二次,他一跃而下,老师冲上去拉,没来及。
王东平出事之后,王子清就从西北赶回家了,在微博上,她写下弟弟的遭遇,微博上转发2万,评论5千。很多网友关注。
2020年1月14日,王东平离世的第二十日,这一天,王子清被井茶叫去,对方说了很多。
有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
如果你再“闹事”,就把你弟弟火化掉。
但互联网的记忆总是十分短暂,放下手机,人们就可能忘记了。
我自己昨天就忘记了她弟弟的名字。
王子清是我一个西政师妹的高中同学,师妹拜托我联系她时,她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一年多过去了,我感觉她仍然是这样。
那时我努力的在跟她去聊,但是她基本上是只言碎语。
弟弟出事后,学校做的最绝的是,把王东平妈妈给开除了。
王东平妈妈原来是高中食堂的工作人员,我搞不懂。我问王子清,为什么一定要开除你妈妈?
她说,学校觉得你儿子出了这个事儿,就不能让你在学校了。学校对王东平的死给了“人道主义”的补偿,但是开除他母亲,没有给任何赔偿或补偿。
学校给出的补偿协议,令我第一次认识到人道主义辞藻包装的冰冷“循环”流水线的最后一环——
学校本着人道主义的关怀,对家属表示深感痛惜,给予抚恤金。家属在接受抚恤金之后,不得以任何形式,包括诉讼或者接受媒体报道等滋扰学校。
王东平姐姐对我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去世那么的不重要。我弟弟去世,不是他们关心的,他们最关心的是我们不要去闹事,我们家属要情绪稳定。
现在网上有一个说法,说“家属情绪基本稳定”,是在政府应对此类事件时,公告里必备的一句话。
看家属情绪是否稳定,是否过激,这不是把他们当作受害者,不是要去宽慰他们。
基本上,跟坠楼学生家属的对话是:
你的孩子离去,我们也深感痛心,但是你不要在网上说,影响我们形象,(此后省略至少500字关于封口问题)
只用半句话,表达“深感痛心”,接下来会说10句、20句、30句甚至拿两个小时给你开会,让你不要接受媒体采访,让你不要说话。
这就是处理这类问题的模式。每一天,它都在循环发生。
我们就所处于这个循环里。
这个循环不仅仅作用于自杀,还包括被性侵、被不公平对待,再比如说去年有人学籍被盗了,很多都是这样被处理的。
你可以不提出来,保持沉默就行了。
你一旦提出来,好,我们有一套循环的机制控制你,把你控制在这个系统里面,你厉害,你引发更多的关注,那好,我们就更高规格的循环机制来俘获你。
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挣脱这个循环,但我们起码应当记住自己身处循环。我们要记住这件事。
我也帮助过全国关注的正能量作文小学生缪可馨坠亡这个案件。
回想起来,映入我脑海的是家长群的截图,群里一个一个家长:“老师没毛病,点赞。” 满屏全都是👍。
而缪可馨才刚死还没多久。
我还记得缪可馨家属找我的时候,我还在包头出差。凌晨的室外特别冷,我在楼下给她打电话。我能感受到缪可馨的这位家属是非常精神的一个人。
死者家属很多时候肯定是愁苦的,也崩溃。这些我都可以预见到。
但是缪可馨的这位家属很厉害。
事件出来之后,她去整理缪可馨的遗物,非常细致地整理。包括家长群里面的话,包括之前拍的一些照片。缪缪不够正能量的作文,就是她翻出来的。
缪可馨这个事儿,能进入到大众的视野,主要原因在于这位家属。
她在豆瓣上发帖,在微博上发帖,豆瓣上发的帖火了。一位网友看到后联系她推荐她联系我。
我意识到,每一天都有很多人跳楼,事件的处理机制每天都在“循环”,我们的生活实际上是对此是视若无睹的。
但是因为缪可馨的家属收集了许多真实的资料之后,才有了最基本的人们看见的前提。
2021年5月9日,母亲节,一个宽慰母亲辛苦、庆祝孩子来临的节日。下午5点40分,成都四十九中高二年级的林同学,被母亲高高兴兴地送到学校。没多久,他坠楼身亡。
5月11日,成都市成华区教育局官方微博“成都成化教育发布”公布了“关于成都四十九中一学生坠亡的情况通报”,伴随着这份“官方声明”而来的是社会公众的追问:
为什么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排除刑事案件”的结果却没有丝毫论证过程?林同学死之前经历了什么?监控视频可否公开接受监督?……
信任危机已经由来已久了。
在官方习惯只给予公众不加任何解释的结论而不使论证过程科学、透明化之后,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是必然的结果。
告诉我们担起不传谣不信谣的责任,可是,解释与论证的责任,他们却一直不担。
逐渐地,人们宁愿相信各种假说也不会相信官方结论。可见,来自古罗马的“塔西佗陷阱”预言并不遥远。
对于林同学的死因,网络上就流传着权力假说——位高权重的人因为占了其女儿留学的位置而将其推下楼;争执假说——与老师争吵被老师激将跳下楼等多个版本。
随着所谓“知情人”源源不断爆出更多“内幕”、一个个“谣言”被证伪、一些更加新鲜刺激的消息不断刺激着人们的神经之后,舆论场会分裂成很多不同的阵营,他们相互之间必然势不两立,最终的焦点会从关注事实本身转为观点的对抗。
当人们只关心他们相信的“小道消息”后,真相仿佛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但是,这是我们想要的吗?
其实,我们想要的很简单:关于真相的解释与论证,而不是关于真相的结论。
我们想要的,不是简单的、没有论证过程、缺乏细节的官方回应。
我们想要的是监控视频、当事人陈述、证人证言,将它们以我们都认可的、合法的程序呈现给舆论监督的社会公众。像最高检调查鲍毓明事件发布的通报一样。
能说服我们的是一个详细的认真的解释。即使这个时间很长,为了真相也不能怠慢。
我们最怕的是——草率的、惜字如金的、对很多疑点不作回应的、也不容置喙的结论。
我希望政府能够相信我们对真相解释与真相论证的渴望。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会信任政府。
在这起事件中,还有一个群体不可忽略,林同学的同学们。
在这起事件中,他们拥有双重身份——成都四十九中学的学生们,同时也是这起事件的见证人。
当一个权力生态系统完备的小圈层学校撞上了大圈层的社会,这些学生们的身份和“义务”便产生冲突。
小圈层中的学生,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关于此事的信息,事发以来一直保持沉默,有网络言论称学生被威胁如果发声就会被限制高考、转学。
而作为大圈层中社会里的公民,一起死亡原因不明坠楼事件的见证人,他们有义务对社会和生命负责,说出已知的真相。
这本是一个催人向上的社会中并不应当出现的选择。
一个健康的社会,会给予作出正确选择的人们以鼓励,而这些学生面对的,可能却是作出正确选择的代价。
若对学生的威胁属实,这种价值取向,不是鼓励揭示真相、而是竭力掩盖真相。
我记得王东平的姐姐说过一句话,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弟弟
一个学生死了,学校老师不会跟家属多说话,而是不停地打电话给领导,打电话给警察、打电话给保安。但是,就是不愿意跟他们多说话。
就连保安也不跟他们多说。家属哭着说了会儿,保安就报警,井茶来了,也不多说,直接带走。
这样的对待,让亲人们陷入一种“我的儿子死掉了,我们对不起学校、对不起政府”的感觉。
我甚至感觉王东平的死,在一些人看来是有罪的。
我跟王东平的姐姐主要打过五次电话,我其实挺后悔的,因为我那个时候能力不足,所以我在帮他去解决问题,呼吁公安提供监控录像的时候,更多的还是从一种法律的角度。
我当时请了我大学室友来写,他念法理学研究生,但是最后我们发现,法律在应对这个问题上,没有用。
人家话都不跟你多说,“再说话,火化你弟弟”,事发后,王子清还没见过的弟弟的尸体,成为了让她闭嘴的筹码。
我还能说啥法律啊。
所以当我做缪可馨事件的时候,我希望吸取王东平这件事情的教训,我希望我能做得不同,所以当时我请了文学专业的朋友来一起采访缪可馨的妈妈、爸爸。
我记得很清楚,缪可馨妈妈提到孩子穿的衣服,她在殡仪馆看到她女儿衣服上的褶皱,还有上面的小花。
她妈妈是整个人是处于崩溃的状态。她爸爸明显地让人感觉到在努力克制说话时不要哭。
最后与王东平相比,缪可馨的家属面对的补偿是更多的。但是如果说来理一理的话,缪可馨是五年级小学生,王东平十七岁,按理来讲其实王东平家属拿的应该更多,但是他的家属就只是面对一点点“人道主义”的补偿和放弃一切维权机会。
而且,王东平是有监控证据证明他被老师骂了,而缪可馨案没有监控视频证明这一点。
所以他们之间的区别,我认为就是缪可馨的事情被更多人看见了。
缪缪进入了大的循环。我请的文学专业朋友采访缪可馨妈妈的文章,阅读量过了千万。
而王东平的死困在了重庆巫溪县城的小循环里。井茶威胁他的姐姐“再发,立马火化你弟弟”、“再发,把你抓起来”,学校也开除了他妈妈。
缪可馨家属和成都林同学的妈妈一样,我感觉他们都还是不幸中的幸运。
他们被这么多人看见。还有这么多人为他们发声。
尽管可能唯一的区别,只是最后拿到的“人道主义补偿”的多少。
因为热搜总会过去。
在成都49中林同学坠亡这起事件中,循环启动的契机是一名高中生坠楼。有关机关很快介入,给出调查结果,确保各个机构都能不受这一事件的影响。
在死者被送往火葬场的路上,学校、救护车、警方、火葬场都成为循环中必不可少的环节。
我们会发现,只要加入到循环,所有齿轮都会被转起来,他们其实就像每个螺丝在拧紧,被上发条。被卷入的人就不得不跟着走。
螺丝、齿轮互相之间早已有规定工作,有共识;造谣、辟谣、人们从义愤填膺到漠不关心,也是这个循环中必不可少的环节。这个循环好像是无解的,任家属怎样挣扎也不可能打破。
从热议到自杀,然后再被遗忘,这就是一个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参与的循环。
无论你处于任何一个立场,你都在参与这个循环。
求助于互联网似乎成为跳脱这一小循环的唯一可能路径。
如果你发声的话得到关注的话,“厉害”,你进入到了大循环。
但在几乎无任何边际价值的抗争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坚持下去呢?
我们看到,林同学坠亡事件,最终也没能突破这个循环。
就在2021年5月11日晚上8点,成都市公安局成华分局官方微博“平安成化”发布了最近的警方通报: “…5月11日下午,公安机关已依法将调查结论告知林某某家属,家属对调查结论无异议… ”
而这调查结论,并没有比之前更详细。
我想起我留学时,看英剧《黑镜》第一季的第二集。里面的整个社会,人的生活就是在健身机上跑,以获得积分来维持基本的吃喝拉撒。主人公住在一间狭窄的四周都是显示屏的玻璃房里,看着被提供的选秀节目。突然有一天,他觉得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
他觉得,This is a fake life. My life is a lie.
于是他去上真人秀。他在真人秀上狠狠控诉了虚假的生活。却没想到,他的这一番控诉竟然被消解了。
评委说,你这段“表演”真的太好了。
于是他的控诉就真的成为一种表演,他有了专属的每一期节目,他有了一档职业吐槽的脱口秀栏目。
结局就是他住进了一个更大的玻璃房里面。
听上去很绝望的,都是循环的,最终的最终可能还是回到原点。
但是它至少给你带过希望。因为你还有站在高处的时候看到希望的时候。
当然,老师对于死者的心理伤害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大。
我妈是老师,我家里还有亲戚做老师,我深知师生关系不能一边倒地偏向任何一侧。
但是包括我在内的网友们追问的是,死亡的详细原因、解释与论证过程——
一个中国人的死去,通报能否别太简单,别太草率,别太略过?
这是一种冷漠的不屑。而这种不屑很多时候是我们的遗忘造成的。
我的期待始终是成都方面的回应能够更详细一点。
我记得,成都大学党委书记毛洪涛自杀的调查结果,就非常的详细。最高检调查鲍毓明案的通报内容,也十分详细。
这个循环就真的无解吗?其实不是。
很多冤案家属,我认为都突破了这个循环。不仅是从小循环到大循环,它们是迎来了自己家属释放的结果。
像法学界都知道的聂树斌案和呼格吉勒图案是这样的。
2020年引发部分关注的包头案、葛林林案,也算是部分挣脱了循环。
聂案、呼案他们的母亲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追寻真相。有很多律师、法学教授、记者在陪着他们一起挣脱循环。包头案的女儿王然、葛林林的妻子唐洁也是。
要想走出循环的话,就必须一直坚持,而不是只喊一下。
所有经历真相被掩埋的人们,都需要有向公共表达的欲望和能力。
进入循环的,你会走一个圈,有可能挣脱,也有可能回到原点。
葛林林案,喊冤的妻子唐洁之前也是被高度关注过,她为丈夫喊冤的滚球行为艺术,获得很多媒体采访,抖音上的视频几百万播放。
现在,归于沉静之后,他生活从这个循环中,又回到原点。但这番循环之旅,是有收获的——葛林林二审减刑6年,拿掉了8个罪名。
我们要记住我们所处于一个循环当中。我们可能确实没有办法挣脱,但要记住,一切是有迹可循的。
作为法律人,我认为任何规则一旦建立之后,它一定会形成一个循环。社会各个方面如果没有循环的话,是无序的。
行星旋转,到政府部门办个事,实际上,我们都希望是有迹可循的。按照法律办事,我们都遵循这个循环。
但是很多时候,为什么我们要挣脱?
高高兴兴的送孩子到学校,晚上孩子坠楼死了;高高兴兴的在家待着,儿子被指控杀人犯了,被枪毙了。
这种循环,是被卷入的,是必须要挣脱的。
这种循环跟自由秩序的循环不同,是被强制的。
既然我们所处于这个循环,那么如何挣脱?
要通过坚持不懈,坚持有一个离心力,要坚持往外,逐渐偏离。
它是一个一点一点的过程。实际上,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的。我们要承认,我们就是西西弗斯推石的循环。
但很多人连循环都没有机会,我有位师妹就是这样。
她比我低一级。我并不认识她。在18年的暑假,她自杀了,调查结果是她在西政寝室喝农药自杀的。
他自杀之后送到医院,还在抢救时,发了筹款链接,筹款是10万块,当时我帮她积极地去募捐。
后来我的一个师弟跟我说,他们是同学,女生家属放弃了,筹10万块钱,估计只想搞个丧葬费。
我当时联系上他父亲,我记得电话里,他是很懵的状态。
我当时就问他:“您觉得井茶调查得详细吗?”
我翻了她的QQ空间(她的空间是开放的,所有人都可以看的),我觉得她没有任何心理问题,师妹很开心,很快乐,每天分享去哪里吃、去哪里喝、去哪里玩。
但是为什么她突然就喝农药了呢?
我怀疑这可能是个刑事案件,我对她的死因有怀疑。
我还联系到她室友,但是她的室友对我挺冷淡,说:“师兄,你不用管这事,警察已经来过,已经调查了,她就是自己喝农药的。”
我给她的父亲打电话,我那时自己还不具备很强的自媒体传播能力,故建议他去联系媒体,或者说请警方再去调查提出疑问。
她父亲听了我说了半天,蹦出两个字:“会的”。但是让人觉得已经很麻木了。我感觉他也就是活着。
师妹这件事我一直没办法忘记。我当时在上海准备出国留学的考试,无法到重庆调查。
现在快3年过去了,有些时候晚上做梦,我会梦到一个女生模样的人来问我:“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但她只是问我这种话,然后也没有告诉我答案。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永远成为一个谜团。
我无从知道详细的调查经过。这件事也没有掀起任何的质疑,总之,给出结论很简单,就是她自己喝农药死了。也没有什么解释、论证。
师妹在医院抢救了几天后去世了,我分享了一首曲子《彩虹山》来纪念她,因为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这首歌——压抑着的希望。
我师妹的死,没有进入到循环,没有再走了。
所有的疑惑,连提出的可能性都没有。
我最近在网上看到有一类观点甚嚣尘上:“你们质疑官方回应结论的人,追问的到底是什么真相?官方已经回答了,你们还要追问什么?”
我们追问的,不仅仅是结论,不仅仅是回答,我们想要追问详细的论证与解释。
小学生做到数学应用题,都要写出计算过程,我们现在可是在追问的是一个生命的离去!
我们想要追问的是有论证、有解释的真相,而不是简单粗暴的结论。
这是我们要挣脱循环必须记住的事情。
说回成都四十九中林同学坠亡事件。
前天晚上有很多聚集在门口喊“真相”的市民,我其实是反对他们在门口喊的。首先,这在中国,很危险。我担心他们的安全。
其次,因为我觉得在门口喊真相,不会帮助挣脱身处的循环,甚至他不知道我们所处循环的有迹可循。
他只会记得自己喊了,下次另一个热搜来了,他继续参与另一次喊。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真实的做法,只是一个比较激情的某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次偶然。
一个人可以做到每次的偶然,但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不把它当做一个可以突破循环的方式,我也不把它当做一个能记住这个循环的方式。
我认为这是帮助警方完成循环里面的最后一步:“成都警方最近抓获几名扰乱社会秩序的xx,希望广大市民维护社会秩序。”
我决不是建议警方拘留他们、诅咒他们被抓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无论是记住循环还是挣脱循环,都需要恒心。
这个恒心不是坚持在一次次热搜时都去现场高喊,而要筚路蓝缕,西西弗斯推石,几天、几周、几个月、几年如一日地坚持推动。
我仍然会陷入这一次又一次的循环。除了陪着坠楼学生的亲人,还有很多冤案家属、受害者的亲人。我们只有陪着他们陷入,才能陪着他们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