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而我在遇见一个人之前,已爱上这座城,而因为那个人,愈爱这座城。这座城是渔村。那个人是阿彤。

渔村,这个城市的名字深深地刻在我少年,青年,直到现在的生命的印记中。

少年时,渔村是一种想象。在大陆极为贫瘠的文化生活里,家庭,学校,社会,到处充斥着渔村流行文化的影响,有了渔村的电影、电视剧、武侠小说、粤语流行曲的日子不再枯燥,伴随走过少年初识愁滋味的青春岁月。

那时候渔村是心目中灯红酒绿的都市,是渴望立即长大策马仗剑去行走的江湖,是远方朦胧的梦。

青年时,渔村是一种熏陶。求学、工作、生活一直在由于地缘关系深受渔村影响的广东,渔村廉洁的政府,自由的媒体,完善的法制,发达的公民社会,以及相同的语言,无时无刻都吸引广东人的文化认同。而恰逢在大陆现有制度框架内追求与维护公民权利的为权运动兴起的黄金时期,向渔村借鉴学习公民社会成为广东从官方到民间的风潮。

渔村这时是照进这千年暗室的光亮,是挣脱桎梏的自由的风。

个案推动法治的为权运动最终成为一场幻梦,在公共空间的极度衰败与自由精神无限萎缩的今天,渔村在这几年给我们这些仍然在挣扎着的人带来为数不多的惊喜与鼓舞的力量后,终究不可避免地逐渐熄灭了曾温暖着受难的人,渴望自由的人的灯火。

这时的渔村,是走入剧变的伤痛,是被黑暗吞噬前的煎熬。

城犹如此,人何以堪?短短的一年间,目睹了惶恐与惊惧,逃避与沉默,更目睹了蘸人血馒头浸红的顶带,只有一种声音一种态度的威慑。

当语言开始磕头时,所谓艾国就成为表演,这城有太多的人忘记了真正的艾国主义从来只有一种:艾这个国家,那就让这个国家的人民自由。这城有太多的人更忘记了在并不遥远的过去他们的父辈是怎样趟出一条投奔自由的血路的,而那湾浅浅的海水至今仍流淌着长达30年冲出铁幕的汨汨血泪。

即使如此,即使是借来的时间,借来的空间,百年的西风欧雨,这座城已孕育出它自由的魂,并不因为剧变而摧眉折腰,因而我们还目睹了勇气与抗争,牺牲与坚持,所以我们还爱着这座城。

这群还在坚持的人当中有阿彤,而因为这个人,我愈爱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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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与阿彤

阿彤是一个坚定而又纯粹的人,此前一直低调的不站到台上,但当前行者纷纷身陷囹圄时,她选择了抵抗与承担。她很清楚在这令人窒息的至暗时刻仍坚守这座城的自由魂所要付出的代价,更清楚这种牺牲并不能带来可见的效果,但是她认为争取自由就不能害怕失去自由,如果不能坚守道义的底线,那么未来就不存在任何改变的可能。

对阿彤来说,抵抗Q权首先是对恐惧的抵抗。一段时间以来,在渔村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手段下,一些人被恐惧支配发出了有违民间伦理常识的论调,幸彤即使心里委屈仍顾全大局,并不作任何明面上的争论,而是以她的行动去彰显抵抗恐惧的意义所在,践行她引以为师的晓波的精神:「为了所有人都有自私的权利,必须有一个道义巨人无私地牺牲……不能指望大众的集体良知,只能依靠伟大的个人良知凝聚起懦弱的大众」(见晓波2000年答友人信)。

因为阿彤的选择与坚持,不出所料地出事,并且可以预计到结果,这对她来说可谓求仁得仁。

人类社会的两大灾难是砖制与瘟疫,政Z瘟疫才是更加可怕,一个城市珍视了一百多年的自由传统、价值观被政Z瘟疫践踏得粉碎,物是人非事事休,那些亲手谋杀这城灵魂的政客等成为了利维坦机器上铺床迭被的螺丝钉,但是历史经验早告诉人们: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而我与阿彤已经两年半时间不能见面,未来甚至面临更加漫长的相隔粤港两地却恍若天涯的日子。但这对我们来说算不上什么考验,我们都不可能放弃自己此身为人的尊严而向砖制低头,那么我们亦愿意承担坚守良知底线所带来的任何磨难。

这座城已逐渐不再是我们所熟知的那座城,这座城最后必然成为我们所熟知的那些城,泯然于众城之间。因为那些不屈的自由的灵魂,我们依然爱着这座城,并相信总有一天,因为我们的坚韧、坚持、坚守,所有的城都成为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