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CDT404档案馆已正式上线，可在Apple Podcasts, Google Podcasts, Spotify或泛用型播客客户端收听。以下为《第13期：法庭裁判文书公开网怎么成了保密网？》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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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话题是：中国裁判文书网上的裁判文书被大量下架及其可能的原因。
中国裁判文书网是中国法院的裁判文书公开平台，也是司法公开三大平台之一——另外两大平台分别负责审判流程公开和执行信息公开。2013年7月1日，中国裁判文书网正式开通。根据中国最高法规定，从2014年1月1日起，除四种特殊情形以外，各级法院作出的生效裁判文书都要在互联网公布。具体说，规定中不宜公开的四项为：（一）涉及国家秘密、个人隐私的；（二）涉及未成年人违法犯罪的；（三）以调解方式结案的；（四）其他不宜在互联网公布的。
此规定公布以后，人民日报2020年曾发表文章，表扬中国司法的进步。文章说：“裁判文书承载着法官的司法智慧，是最重要的司法产品。法律界人士通过研究裁判文书，总结司法规律、裁判规则，极大丰富了法学研究的案例来源，还可以帮助法官避免类案不同判。通过最大限度的执法司法公开，才能让暗箱操作没有空间、执法司法腐败无处藏身。”
根据官方信息，截至2020年8月30日18时，中国裁判文书网文书总量突破1亿篇，访问总量近480亿次，一举成为全球最大的裁判文书公开网站。然而，裁判文书的公开情况，却在近期开始发生变化。最先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推特账号“中国文字狱事件盘点”。“中国文字狱事件盘点”是CDT的推荐媒体，它的运营者王先生发现，一旦他在裁判文书网上发现并公开一个“因言获罪”的案例，引起舆论关注之后，相应的裁判文书很快就会从裁判文书网上消失。
在文章《中国裁判文书网删文动作时间线》中，王先生列举了大量的案例，如武汉网民王强因在推特骂党被判刑、山西晋城网民李某因在推特和微信发表“涉习负面言论"被判刑、美国留学生罗岱青因在美留学期间骂习近平，回国之后被判刑等等。
“中国文字狱事件盘点”将这些案例在推特上曝光之后，引来媒体跟踪报道，大量用户去网站查询原文，致使相关判决书在曝光后的三天内全部下架。从2020年初至2021年5月，王先生列举的具体案例就有将近20例。他说：这样的例子其实还有很多，更多的我暂时想不起来了，并且因为已经全部被删、也无法查证了。在5月中旬和6月中旬他发现，这种针对具体被曝光案例的下架行为变成了根据敏感词筛选的批量下架。
5月中旬，中国裁判文书网一次性下架了所有含某些特定关键词的文书，例如寻衅滋事类案例中含有“推特”“微博”“虚假信息”和“国家领导”等关键词的所有判决书。6月中旬，再次下架了所有含有“言论”关键词、起诉公安局的行政案件判決书。
现在在判决文书网上查询“刑事案件+判决书”，也会出现众多显示“人民法院认为不宜在互联网公布”的案件。诸如盗窃，赌博、出口骗税、诈骗、交通肇事、受贿贪污、拒不执行、销售伪劣产品等罪状的判决书，都不便上网了，理由竟然是涉及国家机密。
判决书不上网或被撤回的可能原因有很多。除了打压言论、政治迫害的目的，政权和资本为遮盖其丑闻，也会动用力量干涉判决书的公开。还有一些裁判文书的被撤回或不上网，可能是因公开后会引发舆情及其连锁反应、甚至引发追责。例如，灌南县女辅警敲诈勒索事件，就是在裁判文书网上被发现的。
司法机关忌惮舆情，大量下架裁判文书，这种行为伴随着腐败和以权谋私，甚至有法律人士认为，这极有可能产生黑色产业链。此外，不仅大量裁判文书因为各种原因被下架，裁判文书网成了保密网，整理、报道裁判文书下架的文章一旦在墙内被发现，也会立刻被404——也就是被删除。例如相关的微信文章《裁判文书网咋成了保密网？》、《司法公开为何出现倒退的迹象？》等文章，目前在墙内已全部无法查看。
“中国文字狱盘点”的运营者王先生分析说：“现在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很多有争议的事件、涉及到敏感的事件、牵扯到权贵的案件，越是重大案件、人们越想了解的事件，却越是查不到。公开其实是司法系统有自信的体现，证明自己身正不怕影斜。但现在它不敢，其根源就是：中国的司法根本就不公正，存在大量的政治迫害。”
由大陆法律学者运营的微信公众号“天下说法”也分析称：“为什么司法公开现在出现了这种开倒车的现象？司法的公开公正是法治的应有之义，但在正式制度之外，中国司法一直在运行着一种潜规则，受制于各种内部成文、不成文的规则，例如提前介入、诉判一致、请示汇报、绩效考核制度等等。这些潜规则组成了另一套强大的话语系统，左右着司法的结果。我们的司法人员，要么被体制化，内卷化，随波逐流，要么成为一股清流，最终离开政法队伍。每个秉持公平正义的个体，都不一定能抗衡强大机器的运行惯性。”
还有网友指出：“中国的司法系统不是一个独立的系统，受控于政法委员会，中共可以对司法进行任意的干预。因此，这种机制不可能形成真正的司法独立，也就自然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司法公正。公正做不到，自然也做不到公开。”
中国著名法学家贺卫方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的司法不过是一种工具，实现党的追求、党的利益、党的目标的一种工具。我们在整个司法权力的架构方面，受控于地方党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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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节目就到这里。感谢大家的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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