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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当地艺术家的创作
来自微博@lee3ng收集到的ins

“现在我得焚毁自己的一切成就”

—— 一位喀布尔的阿富汗女性的来信

星期日一早,我去学校上课,看到一群女性从宿舍冲出来。我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女生说,警察正在让她们疏散,塔利班已经到达喀布尔,如果她们到时没有穿上穆斯林罩袍(burqa),就会被塔利班殴打。

我们都急着回家,但发现自己已经没法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没有司机愿意让我们上车,他们害怕被追究搭载妇女的罪责。对那些寄宿的女生来说情况更糟了,她们的家不在喀布尔,尽管非常恐惧,她们找不到地方可以去。

这个时候,旁边站着看热闹的那些男人开始取笑这些妇女和女孩子们,对我们的恐惧冷嘲热讽。有人喊着:“回去穿上你的罩袍吧(chadari/burqa)。”还有人说:“这是你们最后一天在街上晃了。”第三个人表示:“找一天我要把你们四个人都娶进门”。

政府机构关门了,我的姐姐从市区一路跑了几里地回家。“我关上了电脑,它曾经为我们的人民和社区服务了四年,我的心很痛。”她对我说,“我是流着泪离开办公桌的,和同事们一一道了再见。我知道这是我能工作的最后一天了。”

我即将从阿富汗两所最著名的大学取得两个学位。这个十一月,我本来将从阿富汗的美国大学和喀布尔大学同时毕业。但这个早晨,所有的一切都从我眼前漂远了。

过去的日日夜夜,我都在努力奋斗,为得是能够成为今天的自己。这个早晨,当我回到家里,我和姐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藏起我们的身份证件、文凭和其他证书。这如同世界毁灭。为什么我们要藏起来这些让我们无比自豪的东西?现在,在阿富汗,我们被禁止让别人知晓我们是谁。

作为女性,我感到自己是这场由男人发动的政治战争的受害者。我感到我再也不能大声欢笑,再也不能听我最爱的那些歌曲,再也不能在我最喜欢的那些咖啡店里和朋友们见面,我再也不能穿我最喜欢的那条黄色连衣裙,不能擦粉色的口红。我再也不能工作了,再也不能完成我的大学学业,为它,我曾花了那么多年的时光。

我喜欢做美甲。今天,在回家的路上,我瞥见那家我经常光顾的美甲沙龙。商店的门脸本来装饰着各种漂亮女孩的照片,一夜之间它们已经全被刷白了。

周围能看到的只有女性充满恐惧的面容,以及那些仇恨女人的男人们丑陋的脸,他们恨那些受到教育、有工作和享受自由的女人。最让我痛心的是那些看上去喜气洋洋的男人们,正在拿女人们寻开心。他们没有和我们站在一边,而是和塔利班站到了一起,他们给了塔利班更多的权力。

阿富汗妇女因为她们享受到的一丁点儿自由,而陷入无边恐惧。我是一名孤儿,靠织地毯,为自己挣到了学费。我经历过各种经济困难,但对于未来,我有很多计划。我从没想过这一切会以这样的方式轰然而止。

看来,现在我得动手焚毁在我人生的二十四年里,曾经取得的一切成就。身份证件或者从美国大学里取得的荣誉证书都会招致危险。即便能留下它们,我们也没有机会再去用了。在阿富汗,已经没有任何工作向我们敞开。

当周边省份一个接一个陷落时,我想到的是自己五颜六色的女孩儿梦。整夜,我和姐姐无法入睡,回想着母亲曾跟我们讲过的,塔利班时代的事情,以及他们那时是怎么对待女性的。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被再次剥夺所有的基本权利,倒退回二十年前。二十年争取妇女权利的斗争,一夕之间,我们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要被追猎被罩上长袍。

在最后的那几个月里,当塔利班开始控制邻近的省份,成百上千的人们逃离家园,来到喀布尔,希冀在这里能保护自己的女儿和妻子。人们在公园落脚,甚至露宿街头。我也参加了美国大学的学生组织,帮助他们募集和分配钱,食物和其他生活必需品。

有些家庭发生的事情,让我止不住眼泪。有一家人在战争中失去了儿子,他们付不起去喀布尔的出租车费,就把儿媳送人,以支付交通费用。女性的价值难道就是被用来换做旅费吗?

而今天,当我听到塔利班已经到达喀布尔,我感到自己也将成为奴隶。他们可以随便玩弄我的人生。

我还在一家英语教育中心做教师。一想到自己再也不能站在教室里,教学生们唱ABC歌,我就心如刀绞。每当我想到我那些可爱的小女孩学生不得不中断学业,呆在家里。我的眼泪流个不停。

一名喀布尔市民

2021年8月15日,星期天

(翻译:sacsacsac)

来源 ↓↓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1/aug/15/an-afghan-woman-in-kabul-now-i-have-to-burn-everything-i-achie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