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益中:鲁迅国民性反思的目的,也是为了批判专制制度和暗黑历史。比如鲁迅在代表作《狂人日记》中控诉:“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来,满本上都写着两个字’吃人’!”长期以来,国民性批判被渲染成为鲁迅的唯一标签
我的中国观,及世界观原点。 pic.twitter.com/ZCDQ2zTNdR
— 程益中 (@ChengYizhong) September 12, 2021
有国内的年轻朋友问我,老师你知道郑爽吗?她还是人吗?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老师你怎么看?
我说我对批评个体道德沦丧没兴趣,郑爽如果是官员或公众人物,那就不一样。青少年时代看报纸时,看过不少感叹礼崩乐坏、世风日下的批评报道或杂文,看多了我就看出点门道来:这能叫舆论监督吗?这能叫时评吗?媒体监督人民群众吃喝嫖赌、男盗女娼,这算哪门子舆论监督?这叫哪门子时事评论?中国的问题,任何国家的问题,症结难道只是个体道德沦丧吗?
从那时起,我就对批评个体失去兴趣,连带着也对反思中国文化传统失去兴趣。我就想如果我将来办报,一定要以监督权力为己任,一定要与掌权者死磕,争取把报纸办成无权者权力联盟,办成平衡权力的言论工具。后来我真的办报了,有一次我对专写卖淫嫖娼新闻的记者发火:有本事去写政法委书记嫖娼的新闻给我!
在中国这样一个权力没有制衡、不被监督的国家,掌权者就是洪水猛兽,都是未关在笼子里的狮子。不掌权的普罗大众,如果活在养满狮子的野生动物园中,无不都在丛林社会。
从走出校门的那一天起,我只相信制度决定论。在思考和批评中国问题的时候,国民性批评、文化决定论和人性决定论等,已不再是我援引的批评工具和武器。我已不再对中国人民群众的愚昧和野蛮言行感到义愤填膺,后来也不再对五毛脑残有任何责难和谩骂的兴趣,更不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感到痛心疾首。
相反,我觉得中国人的私德水准并未下降,只有上升;败坏的只是社会公德,污染的只是公共空间,恶化的只是政治生活。这只能说明,中国人所处的政治境遇、制度环境和社会,已变得越来越糟糕、越险恶。
我也因此认识到,任何人、任何族群和社会,都是国家制度和政权的产物,都是统治的结果。任何人的见识、修养、德性及是非善恶观念,都是社会化的成果,并非与生俱来;中国人与其他任何国家的人民和族群一样,生来不会更坏,也不会更好,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