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放牛君
2021年最后一个月，有一些“不争气”的深圳人，已经开始怀念之前的996了。
01
你可能也注意到，无论是网上还是周围，今年调侃996的声音正在明显变少。
曾几何时，伴随着互联网经济高歌猛进，花式吐槽996和旗帜鲜明反对996，是毫无疑问的职场正确。在长期超负荷的工作下，一代社畜被996压榨得直喘气：宁可少挣点，不要996。
然而，一切还没过多久。
在裁员滚滚、降本增效、变相降薪的局势下，“活下去”成为2021年岁末的主旋律。看着手里单薄的绩效和工资，想想当下的市场情况，有一些“不争气”的深圳人，年初还在痛斥996、吐槽资本压榨打工人，现在却开始不自觉地怀念起以前在公司“奋战”到深夜的日子。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是，虽然那时常常灯火通明，夜夜熬得头发稀疏，但好歹公司有业务，部门有绩效，工作岗位还确定，每月钱包有保障，房贷车贷不用担心。
深圳很多公司的996，要么有加班工资要么赶项目，总之大部分996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无效出勤、无薪加班。
而今天，随着互联网行业发展见顶，增长停滞，不少公司早已“顺势”下坡，陆续取消了“996”，甚至平时项目要求加班的情况都已很少。
相比万恶的996，打工人更担心那个以前看不上、现在忽然觉得至关重要的、得以安身立命的小小工位，能否熬过2021年最后一个月：比起前几年增长期无休止的加班之苦，如今大裁员背景下的失业恐慌更为要命。
业务凋敝下，2021的年末，一部分深圳人先行怀念起了996。
02
不久前过去的双十二，完全像一个普通工作日。
不要说双十二，上个月双十一当天，一位在深圳某乙方公司多年的项目总监按时下班回家，妻子很惊讶：“以往双十一你们不是都要通宵的吗，我刚买菜还特意煲了汤，想着晚点来给你送宵夜的。”
这位总监看着桌上的鸡汤苦笑。
今年的双十一，如他一样的很多广告人都有同感，七八年来这是第一次感到清闲。
与以往10月底开始就进入“改不完的需求、提不完的案子、发不完的战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今年不少甲方，似乎偷偷拉个群商量好了一样，大家一夜之间直接没有了需求。
平台也低调异常，品牌预算更是大幅收缩，以往灯火通明的乙方公司居然清闲得可以做到“到点走人”。这在前几年简直不能想象。
更不敢多想的是，甲方没有需求，乙方就没有项目，打工人就没有绩效，没有项目分红，甚至没有年终奖13薪。
热衷吐槽的乙方同学忽然发现，过去需求旺盛时，吐槽是一种调味剂。当桌上已经没有“需求”这盘菜时，调味剂再花哨再机灵，都只会显得多余和苍白。
乙方清闲，甲方正忙着花式裁员。比如房地产企业，前期裁人都还偷偷摸摸的，这个月裁人、解散、优化都直接明目张胆地发个通知了。
有家房企从10月开始实行“全员营销”，就连非营销线条的普通员工，都被要求每月卖1套，否则扣罚2000元。面对当下职业销售员都卖不出的房，让这些非职业的人卖房，无异于逼迫他们离职。
再比如快消行业，多年来一直痛恨大小周。取消大小周，在以前可谓是期盼已久而杳无音讯，而今公司红章盖字正式宣告“它来了它真的来了”时，却又没有几个人能开心起来。
“在一个绩效占比工资大部分的行业，公司之所以爽快地取消大小周，说明业务已经跟不上了。”
12月23日，某知名大厂被曝出将大规模裁员，游戏部门300多人将被优化，直播业务90%员工将被裁掉；月初，爱奇艺被爆出将进行比例在20%~40%的人员优化，部分VP级别高管都将被裁掉；而在22日，蘑菇街在经历了2020年裁员潮后，被曝出将再次裁员，甚至一些部门裁员比例接近80%。
年终裁员的阴云，越来越密集地笼罩在互联网大厂的员工头上。打开以互联网员工求职跳槽指南著称的“脉脉”，这些情绪和案例随处可见。
一位刚被裁员的深圳某大厂员工这样描述至暗时刻：
“当被HR简单又明确告知自己是被裁一员时，那一刻，一下完全没有了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哭笑不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告诉自己这不是真实的，但面前的一切又是真真切切。到了第二三天，才开始知道难过和后怕，但在当时，人会不自觉得把巨大的突来的打击本能地隐藏起来。”
某HR在下面评论：
“这周约谈了一批，给他们办理手续，这些前同事眼里故作的无谓和强忍的怨气混杂在小小的会谈室里，约谈期间，我悄悄把玻璃杯换成了纸杯。谁又能想到，下周要办理手续的队伍里就有我自己。我跟忙得焦头烂额的部门主管最后要求是，即使我是HR，你总不能让我自己给自己办理离职约谈吧。”
有人在一条讨论“大厂裁员潮的心态与行动”的帖子下评论：
“以前觉得苟，是对自己人生不负责；现在看到市场大环境忽然觉得，2022年能苟一份稳定，能每月按时苟一份口粮，能保证家人平稳生活，苟不是且，能苟就是赢，苟赢”。
从躺平到苟赢，不忍细想这些评论后面具体的生活。
03
这几年舆论扎堆批判骄纵的资本蔚然成风时，大家想的是“资本躺赚，打工人卖命苦” ，可没料到的是“当资本萎靡，打工人想卖命而不得那才叫真苦。”
和眼前的濒临失业比起来，之前的996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当初“骂996而无奈”和如今“想996而不得”，细看，背后其实是同一拨人，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一个担心是，从当前种种招聘和裁员情况来看，即使你想996，也未必有坑位。2022年，只怕会有更多人怀念996。
都说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年轻人困在996，一个更底层逻辑和现实是，当很多企业为社会提供工作岗位都成问题时，当这些普通外卖员、打工人求一份基本的就业而不得时，在他们面前谈论更高层阶的职业规范、职业尊严就显得很苍白了。
与其说有人怀念过去的996，不如说怀念刚刚过去的高增长时期，那时的种种繁忙与充实，那时多付出即有的高回报，那时行业基本盘的确定与稳定。
2021年的年尾，从种种迹象看，可能正在发生近三年来最猛烈的裁员大风暴。当然，无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在，几乎不会有大厂公开对外承认自家在大幅裁员。不承认，不代表没发生。
无论如何，每一个周期下，现状总与应对相伴。所有的明天，都始于艰难当下做出的一个积极应对。
再艰难的年份，再难也只有12个月，总会过去，我们且苟、也且望。
还有几天，就跨过2021了，“这一年，我们都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