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聂作平

默默关注西安疫情好久了，却一个字也没写。其间，有朋友问：为什么不说几句呢？

我的解释是，我不在西安，既不了解，也没有感同身受，不便写。随着各种渠道披露的消息越来越多，事实上，大家对西安疫情的了解已经相当充分。尽管没有感同身受，依然能想象得出那里的大概情况。

没写，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基于种种失望。

两年前武汉疫情，曾写过好多篇，大多走失了。原因嘛，大家都清楚。有时候，想想你正在写的文章，它的最后归宿就是几小时或半天后走失，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有那点时间，不如读几页书，或是写几页能挣稿费的作品。最不济，闭目养神也胜过自寻烦恼。

另一种失望更严重。就像这次西安疫情，有自媒体喊话，为什么西安那么多著名作家，没一个站出来说几句？比如贾先生什么的。

其实，大家想多了。我前年写过一篇文章（也走失了的），标题就是答案：《作家有两种，一种叫方方，一种叫圆圆》。

有了方方的前车之覆，还指望后车继续跟进吗？更何况，敲罗女常有，方方不常有。老实说，方方老师那么勇敢的作家，没几个。

除了失望，还有一种隐忧。我怕有人指责我不传播正能量，指责我给境外势力递刀子。这种指责，以前也有过。今后，肯定还会有。躲在暗角里自嗨的大有人在。

所以，保持沉默。

那今天为什么又想说了呢？

因为实在憋不住。

各个渠道传来的防疫故事，其荒唐，可以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让人叹为观止。

试举最著名的几例：

其一，馒头故事。一个小伙子出小区买馒头被防疫人员殴打。小伙子为什么要冒险出去买馒头？很简单，他饿，他不想饿死，他只能冒险出去。如果家里有吃有喝，他还需要出去么？

当他拧着一袋馒头回来时，被防疫人员拦住了——

防疫人员：给你脸了是吧？

小伙子：我没有吃的。

防疫人员：我管你吃不吃。

说着，挥拳直上，馒头撒了一地，防疫人员高叫：找死是不是？

幸好，有人把整个过程拍下来并上传网络，才有了后来打人者被处理。

我早说过，在某些人眼中，只要不是新冠死，其他管他妈怎么死，饿死，病死，渴死，死多少都跟我没关系。因为不需要计入新冠数据。

与此相类的，就是某小区火灾，防疫人员却不让消防队员进去——领导说了，要封闭管理。要是烧死了人怎么办？在他们看来，那是烧死的，不是新冠死的，自然与疫情无关，也就与他们无关。

说白了，疫情是镇志，与帽子有关，得保证镇志正确，得保证不因疫情影响帽子。其它嘛，就管不着了。

明朝扬州知府刘铎有一句名言，不妨重温一下：“生在这个时代，应该为自己的功名着想，别人的生死，跟我有什么相干？”

其二，疏菜故事。许多市民反映，小区不让出门，物业不组织购买，APP送不进来，没有菜吃。官方消息说，配送到位，物资充足。的确，看新闻，有这样的报道：《雪中送炭！西安小区居民排百米长龙领疏菜》。

所以，便有人怼那个说买不到菜的：我们小区就送了菜，你怎么说买不到？这人还留了他小区的地址。一查，哦，原来是某家属院。

是的，他们有吃的，那就谁也不能说没有吃的，否则就不是正能量，就是抹黑递刀子。就像从前那个天问：没饭吃，为什么不吃肉呢？同样天真到了极点，同样可爱到了极点。

其三，接力故事。在那个视频评论区，有一条留言很好玩：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使用工具。是啊，要么把车往前开几十米，要是开不动，就找不到一辆手推车吗？干嘛几十个人排成一条长龙玩接力传递呢？

提问的朋友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这真是为了送货？这是为了拍宣传大片啊。送货不专业，宣传不能不一流，表演也不能不一流。

这么拍，就是要上级和广大民众看到，他们很辛苦，很敬业。

可惜，这21世纪都过去21年了，民众智商普遍提高，显然不那么好忽悠了。于是，评论区就成了大型翻车现场——异曲同工的是机场副总在电视直播讲机场防控，没想到下面的弹幕竟是一连串：请安排小区卖菜。

然后，评论便关闭了。

是的，只要闭上眼睛，世界上就没有悬崖；只要缝上嘴巴，世界上就没有差评。

老实说，我一直对陕西、对西安怀有敬意，因为那里是中国最有历史底蕴和文化底气的地方。几年前做《航拍中国》时，我最愿意选择的省份就是陕西。然而，这一次西安的表现，称得上幺蛾子不断，令人大为震惊——如果疫情初起时，应对无措，尚可理解；可疫情已经两年多了，这表现能及格么？民众能满意么？

好消息是有两位区领导被免了。我想，这至少表明，上面看到了问题。当然，问题到底如何解决，还得拭目以待。

末了，为西安的朋友祈祷，祝你们阖家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