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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姐:

姐姐,我只能这样称呼你了。

不是我胆小懦弱,而是我已经在他们那里“挂号”了。他们都是对的,统统都是对的,我的文章都是错的。

在一个说话、写字靠拼音,靠通假字当暗号的时代,我为文字感到委屈,也为汉语的尊严感丧失,感到难过。

我特别佩服索尔仁尼琴,他是一个良心作家,他有一本书叫《古拉格群岛》,他在书中讲述了苦役犯在岛上被摧残的非虚构故事。如果没有他,岛上的生活,会被当局粉饰,还会被同一时代的另一个大作家唱赞歌。但是索尔仁尼琴偏不,他就是要凭良心写作,他把自己在岛上看到的,还结合了227人的口述、回忆,以全景的叙述方式,讲述了苦役犯在岛上惨无人道的生活。作家的值得,在于记录,在于真实,不曲意迎逢,不畏惧权势,不奴颜婢膝,不左右逢源。作家的笔下有文学的黄金,也有骨头的坚硬。

我还喜欢狄更斯的《双城记》,他敢于揭露当局的残暴与虚伪,为劳苦大众立传。我喜欢的国外的作家太多了,他们为自游而写,为底层而写,为真性情而写,为苦难而写,这才是文学的力量,让精神与文明的火焰超越了时间。

讲真话不需要勇气,而是人的本能。

写文章要通过心灵来过滤。心是一面镜子,投射到文字上面,文字里有柔软,有慈悲,有善意,有弹性,有人味。

可是,我越来越无力了,链姐。当我第一次看到你在“小黑屋”里的视频,我的内心充满了悲愤,文明的土地上还盛开“恶之花”,这是土壤的问题。(此处省略2000字)

从2月到3月,我的文字藏着苦涩与泪水。3月8日以后,我的文字里,已经全是无力感,就像一堆积木,手一推,就倒了。我被他们登门谈写作、谈尺度、谈文学,在文学上,我比他们有情怀一点。在材料写作方面,他们是高手。我和他们谈悲悯,就相当于鸡同鸭讲,他们不说话,把我的话当成了空气。

当我不敢继续写你之后,我天天都在心里念你无数次,有时候夜半醒来,脑海里是你的名字,你的身影,你的“这个世界不要俺了”的哲学般的语言。这不是夸张,而是千言万语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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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我用一个多月,只为一个人写,你是第一个。写了十多万字后,突然让我停笔让我闭嘴,我不适应,我欲哭无泪。就像运动员到了终点站,还要跑出赛道很远,这是身体的缓冲期。他们在我写作的“上升期”,突然把我的火灭了,那种难受的滋味,只有写作者才能体会。就相当于本来是100米的赛事,我在50米就下课了,让我站在原地,看着赛道上冲锋的运动员焕发的活力,我有一种难言的痛。身体的爆发力无处安放,这才愁煞人。

链姐,你知道吗?很多朋友私信我,她们这一个多月以来瘦了,有的瘦了十多斤。有的从早到晚刷屏,想知道你的消息,有的天天为你流泪,有的日日夜夜想着你。我微信里的好些朋友,她们的头像,变成了你的头像,我看着看着,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从来没有如此朴素的民意让我感动过。这是自发的呀,这是人心对你的挂念啊。因为看不到你,也看不到正式的作文,大家只有以这样纯朴的方式,提醒自己,不能忘,千万不能忘,你是来解救我们的天使啊。

人是通往人性的。在通往人性的路上,情感才是生而为人的信条。也就是说,人活的是感情。当人成为工具人、木偶和雕塑后,他们的心里只有服从、教条、自我玷污和麻木。也许他们对你也深表同情,但是他们不敢表露出来,他们要工作,他们也是一群普通人要养家糊口,他们下基层,四处奔波找人谈,找人签,找人按手印,他们要服从上级的安排呀。

我为他们而悲哀,情感被禁锢了,人性被隐藏了,人心活成了一块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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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姐,我曾写过,当世界不要你了,我要你,我的朋友圈,还有很多人要你,我们都会管你。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来护你。牙齿不好,我们去帮你找医生,替你交医疗费。你后半生的生活,我们来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大家一起搭把手,我相信绝处会逢生。有人说要建议赔偿,算了,太奢望了。在让人闭嘴,文章被风刮跑的当下,我们只求最低的保障,也是最高的保障,自游、快乐与健康。

链姐,今天让我特别感动的一件事是衡阳的一个读者,他是一个16年靠血透维持生命的尿毒症患者。我看着他透析的视频,真替他心疼。他说,比起你,他幸福很多倍。他可是一个最底层的一员呀,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普通打工者,他比我朋友圈不知道你的人,不同情你的我的同事们,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在关注你,经常边透析边刷手机看关于你的文章。我为美好的人性而感佩,为人与人隔着千山万水和人与人隔着咫尺的距离,开始思考向心力和离心力的问题。

某州,算了,不谈某州,此处又省略2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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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心力是我的文章要写好,要符合人心世道,要忠诚我的良心,才有粘附力,这就鞭策我天天要更新知识,要提升人格。离心力是我到处说谎,指鹿为马,侮辱别人的智商,写的文章粗制滥造,在文字里能窥见我内心的肮脏和卑劣,傲慢与猥琐。

向心力是520胶水,离心力就像吞了一只苍蝇。

链姐,我今天看了一条微博,得知你安好,胜过了很多猜忌与谎言,我就安心了。其实那个州啊,不求你有上帝的智慧,只求你正常一点吧。

写完这篇谈心文章,我不知道会活多久。这几个月以来,我的压力很大,眼睛视力下降了,失眠次数多了,脸色苍白了,也有白发了,那个心啊,熬成了一块煎饼,每天在“焦火”上烤。也许只有在媒体上看到你了,我的文字不会无言无故飞走了,我的心才安啊。

姐姐,现在很难。生活被半封闭很慢,人心被封闭,也慌,人性被封锁,成了一条直线。我的朋友说,心里不甘,继续写起来。是的,我们要把滚下山的石头,重新推上山,要做一个永远滚石头的西西弗斯。

姐姐,再苦再难,我也要祝你,春天快乐。

(作者微信:641037688,防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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