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衣带水的大事件,应该差不多都知道了。日本前首相安倍,竟然毫无征兆遇袭身亡。如果稍微了解一点时事,就会知道这是对中国比较友善的日本领导人之一,他初任首相时首次出访就是中国。他当然不可能全按我们需要方向的走,日本的利弊才是他的核心工作,我们不能要求全世界都是白求恩。
世界主要国家政要遇刺身亡,恐怕都会引发未知方向、未知程度的动荡。
没有太多话能说出来。没有太多话有能力去说。
在这样的时候,我总是很害怕。小时候,我最喜欢的诗歌类型是边塞诗,“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会”“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多么豪迈。
后来才领会到“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的凄凉无奈、“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惨烈恐怖。从我忽然有一天领会到之后,就再已没有对战争有过半分向往,而是一直害怕。
为了避免你过于不爽或不同意下面的内容,我先发两张图片。一张是驻日大使馆的,一张是胡锡进老师和金灿荣老师的。如果你连这三个内容都要骂,我就无法可想了——当然也不一定,毕竟连胡锡进都已经被骂作公知了,公知的标准已经混乱。
【二】
在一个群里,朋友们这样聊天:
和一个朋友讨论这事。朋友说他的朋友圈还好,没几个欢呼的。
我顺手、随意打开一个新闻网页,把下面的评论截图给他:
我们无话可说。因为我们都知道,再顺手打开一个网页,再截下面的评论,也会是这样。这事件,在中文世界触发了一次大规模网络癫狂。——这些评论的性质,已经不必赘述,你可以参考网上大量文章做出的几乎全面的分析。
包括日本中间派的消失可能给中国带来怎样的影响。你甚至可以想到连山本七乘八都是少壮派铲除对象的那个时代背景。
在这些评论的思维之下,我们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一个事实:排除开这些“激昂者”讨厌的国家,我们还能和这个世界上的哪些国家交往?美、加、英、法、德、澳、日、韩、越、印……
我们亲手挖的坑,我们终将自己跌进去。而且终将再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起来,然后再用血汗把它填平。——它大概率必将发生。
【三】
我心情暗淡。我想到了我教过的学生。他们有的仍在大学里血气方刚,有的已经做了多年的社会人。
我看着网上的这些评论,心中充满恐惧。
双重恐惧。
既恐惧这些评论、观念本身,更恐惧这里面有我的学生,或,我教过的学生哪怕没闲得蛋疼去评论,但实际脑子中也大比例这样思考事情、思考世界。
因为我其实深深地知道,教育常常是无力的,甚至无用的。——所有的努力,只不过是杯水车薪、镜花水月。在荒漠里,一杯水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在火海中,一杯水毫无意义。
我所做的一切,如王小妮所说:就算这是徒劳,也让这徒劳发生。
我在微信群里打了几句话:
我不确定我这样每个三年都讲了这么多(美、日、韩都各有专题),我的学生在看到这个新闻时的真实心理状态。
我非常怀疑同样有很多是戏谑,另一部分是看热闹,剩下一部分才是恐惧、害怕、悲悯之类。
我只希望他们中至少没有欢天喜地的。——但我真的没这信心。尤其和几个学生恩断义绝后,更对自己的教育没有信心。世界的某种力量太强大了。
很难受。
(这时一朋友说:能被启蒙的,只是天生心地比较柔软的那一类人吧—-)
所以很害怕。害怕那些欢天喜地的人中间有我的学生。
害怕我亲手制造出这样的人。或没能、无力阻止他们成为这样的人。
我是多么害怕我亲手制造出这样的人。**或我没能、无力阻止他们成为这样的人。**
【四】
因为我知道他们中有的人并不认同我的观点。
善良一点的,认为我让他们活得不开心了,我不应该讲这么多不够阳光的事情,因为他们还不够坚强。
——虽然我写过《离开真相的正能量不足取》,但他们为了保持心情愉快而坚持只看美好的一面,我也没有办法。
不那么善良的,既有认为我是把我“自己生活不幸于是把痛苦转嫁给他们”(基本原句),也有认为“不知道你这些年混得多糟糕才这样仇视世界”(基本原句)。
——他们其实应该知道,从我的经历可知,就**我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在我的能力水准**能达到的生活、工作状态上,到目前为止,基本上都是水到渠成,不需要寻求机会就自动出现,也从未艰苦奋斗——我甚至基本做到了**按我自己愿意的方式生活和工作**。就个人而言,我心满意足,非常安详宁静。
所以我真的没有不幸需要转嫁,也真的过得不糟糕。我的所有行为,真的都是作为一个普通国民的忧国忧民。
——他们的认识,明显受限于他们的认知。我看上去教过他们,其实我们当年只不过是一年两年的时空伴随者而已。如果非要我归纳原因,反对我最激烈的几个,其实有一个共性:上学时不是爱读更多书的人,也没一个是考上好大学的。好大学不意味着一定是好家伙,但学校不好而又并不好学,那就注定不足。
——我非常怀疑他们成年后的知识来源也就是传说中的“知识来源于知乎、价值观形成于B站、世界观形成于环球、最崇拜的导师是金灿荣陈平,娱乐主要在快手和抖音,见过的最高级思辨是《奇葩说》”。
我从未当面攻击过他们。毕竟我一日为师。
——我最狠的攻击是:曾经一怒之下,叫两个已经毕业多年振振有词和我胡说八道的学生列出几本这几年来他觉得对他有影响的书籍。——结果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举出一个书名,哪怕区区一个。
也许他们不是从没读过啥拿得出手的书,而是不屑举吧。总不能举《盗墓笔记》或《悟空传》。也许他们最大的网购活动主要集中在“饿了么”而不是“当当网”。
【五】
我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动态:
【究竟有没有“普世价值”一说?】看到有人又进入“朋友圈删友日”,于是我也扫了一遍我的朋友圈,发现没有欢呼的朋友,只有一个看上去中立偏右的。还有一个认真讨论的。——其实我并不删人,观点不同的也留着,容忍异议或留着做反面标本。
然而,在晚上,我看了一下朋友圈,终于冒出了一个欢呼的。
我于是默默点进去,然后往前翻了翻。
一直翻到2021年。我没有看到任何一条与糖山有关、与赋红马有关、与上海有关、与仹县有关。我再三确定,没有任何评论,没有任何转发,这些事在这个朋友圈里从未发生。
有毒教材国外势力操纵。
有乌克兰傀儡。
有眯眯眼辱桦。
是一个价值观很稳定的朋友。
【六】
我们这样的一群人,确实配套过去的磨难、今天的折腾和日后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