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六盘水市女企业家马艺珈伊,向水城区政府讨要工程款,以涉嫌寻衅滋事被刑事拘留。
以同样理由被抓的,还有为她代理的律师和助理10余人。
面对汹汹舆情,当地政府指称“报道失实”,说是所欠款项目前已支付89.82%。
这不仅未能平复舆情,反而招致更大的质疑声浪,并开始引发舆情次生灾害。
工程款支付了89.82%,何不晒出实际支付流水表?如果拖欠款项仅占10.18%,事情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我更为在意的,是当地政府的态度。官方通报满篇尽是对“债主”的指责,至于己方责任和问题,未有一句提及。
这自说自话的姿态,分明透着一种睥睨:都是当事人在瞎闹腾,都是媒体在瞎报道,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在瞎起哄。
就该事件,这两天的舆论场上,也有设身处地为当地政府着想的声音。
比如有人说,包括六盘水市在内的一些地方政府,显性和隐形的债务沉重,不拖欠工程款,你当水城区的书记区长试试?
“打摆子”症状依旧的胡锡进,也就此发文表示,“现在有少数地方连公务员的工资都拖欠,如果还有欠民营企业的款项,拿什么还?”
这种体己话,估计水城区及其他不少地方的官员,会引起强烈共鸣,都要被感动哭了。
这类混账话,貌似不乏道理,却半点经不起推敲。
以水城区为例,政府债务压顶固然是事实,但财政困难局面,是这位女企业家造成的什么?
恰恰是一地官员为了追求所谓政绩,不切实际、不顾财力、不计后果,全凭个人意志,盲目铺摊子、加杠杆、上项目所致。
政府过度举债造成的恶果,凭什么由作为受害方的企业无限期承担?
你解不解放思想,经济回不回暖,那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你若是思想不解放,经济不回暖,这欠债就可以不管不顾了么?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抛开晦涩的学究式定义,这句俗语经常使用的场景下,大概率是合理合法的,适用于描述相应场景的法律关系。
包括水城区,即便欠钱是前任官员的行为,只要钱是以政府的名义欠的,其作为一级政府的法定代表人,就有责任对政府部门的民事行为承担法律后果。
就连中世纪某时期英国王室举行宴会,因自家的餐具不够高档,要借大臣更好的餐具应付场面,用毕也要还的。
哪怕是王室,也不能因为地位至尊,而冒犯人类社会生活的公理。
没有任何法律规定,我们的各级政府,可以是“诚实而不幸的欠款人”,其未清偿债务可以免除。
除非某地政府敢于公开承认,其不再是人民的政府,宣告政府的信誉已经破产。
前两天,我在《必须大声疾呼:清除匪患,重振民企》一文中谈到,地方政府对于各种欠债,除了水城区式的以刑化债,还有以拖化债、以吓化债、以讼化债。
每一种类型,都有真实离奇的故事,成为这个时代的三言二拍。
这些摆不上台面的化债方式,其背后的逻辑便是:政府没钱。
仿佛仗着政府没钱,就可以光膀子横着走路了,就要放刁耍泼,对主张债权者动不动就抓就判。
事实上,被拖欠账款的企业,也都知道政府时下没钱,未必指望政府马上清偿债务。
西部某省一个民营企业,与政府签订协议,垫资三亿多元修建沿黄公路。路修好了,却迟迟拿不到钱。
这家企业负责人谈到,不可能逼着政府一夜间生出钱来,只希望政府开会出个正式纪要,载明欠款数额和偿还计划即可,免得政府换届后无人认账。
就是这样合情合理的要求,也被当地政府一再拒绝。
包括招商引资欠债、行政不作为乱作为欠债,仔细考察官员横着走路的地方,无不是狭隘的、草莽形态的革命意识在作怪。
这种意识大部分时候,不会见诸公文而行于天下。
发生在水城区的事情,具有风向标意义。倘若该地政府横着走路要走到底,就意味着一个债权人坐牢的时代已经到来。
这势必导致政府欠债的经济负资产,在转化为政商关系负资产后,升化为政治负资产。
到了那个地步,社会就彻底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