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空般若
身边的风景,美丽随处可见,前提是要有善于扑捉美好真挚的双眼;生活里的笑声,其实也不稀缺,只是需要纯真的心灵去创造……张大哥拍摄纪录片《在历史这边》片场,最不缺少的就是开怀大笑,偌大的摄制组,就算没有别人,我们也是欢乐的。如果有人不经意的靠近我们的生活,往往就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有趣的事情发生。
我总是担心自己的笔调过于沉闷,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大家分享,那些片场内外的小插曲。
*列车上的烟雾弹?
譬如坐火车,本来就是极其沉闷无聊的事情,不管列车所走的线路是否是张大哥他们当年参与修建的,还是乘客之间的默契与否,都无法改变长时间的煎熬与忍耐。可是我们摄制组所在的那节车厢,就与众不同。
九月五日的夜晚,我们在前往紫阳的途中,列车上空忽然弥漫着一种莫名其体,一时间大为恐慌。列车员不停地挤来挤去,叫嚷着要大家配合检查,甚至鼓动勇敢的人站出来检举揭发是否是有人抽烟造成的,同时还不忘对着张大哥的摄像机说:“师傅,您别拍了。好吗?等一会没事了再拍,好吗?”最后连列车长也大驾光临……
结果,坐在我身边,跑去泡方便面的陕北小伙子回来,一脸惊喜地说:“是车站下面飘上来的烟雾……”他的表情,充满了喜剧效果,张大哥即刻认真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个人,让刚才的惊喜笑容,很自然的回到脸上,像复读机一样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张大哥以此作为关机镜头,并且开心地说:“一个完整的纪录片诞生了!”并且在抵达紫阳的当晚,就赶制出了他的杰作,同时发布到网上。)我要声明的是,他不是一个演员,只是榆林某个乡的小干部,是去重庆出差的……
从此,我和他的话题就聊上了。我和他之间讨论的句号,是我不停地重复(不清楚是不是受到他刚才复读机模式的传染):“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我要问你的是,你们具体是怎么操作那些政策的,而你总是向我宣传讲解那些政策是什么。操作和理论,不是一个概念!执行和政策,也不是一回事!如果制定的政策不能够彻底执行,那算是什么狗屁决策者!”
他在乡政府是做“协调”工作的(我反复地问过好几次,就是到了最后,我也没搞明白:“协调工作”究竟是个做什么的工作),吹牛聊天就好像职业病一样的成了他的习惯,于是他又开始同坐在对面的张大哥对聊。他向张大哥吹嘘他们那个地方的“能人”:“……她不光是陕北酸曲唱得好,台上的功夫也很了不起,每年能挣很多钱!她准备花七十万上星光大道节目表演,把知名度提高到全国!她现在已经是网络上的名人了,不信?你可以回去在网上搜索‘老虎庙XXX’……”
我们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他还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等到他终于停下喝水的间隙,张大哥说:“我就是老虎庙。”然后,送给他一张名片,同时让他代自己向那个陕北民间女艺人问好(张大哥曾经跟拍过那位女子,并且专门制作过关于她的视频),说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可以打这个新号码联系……当然,我们也跟着起哄:“张大哥以后要是到了榆林,你这个乡镇干部可要做好招待工作哦!”
“当然!当然!”他说,“应该的!应该的!”
*野人出没,请注意!
告别紫阳的前一天晚上,为了庆祝“阶段性的胜利”,我们一行大队人马准备去紫阳广场旁边的夜市上狂吃一顿。我的目标是:“今天要吃八碗饭!”
这里面其实有个典故。在芭蕉口的第二个晚上,我们在吃饭的时候,杜大哥回忆自己当年饿极了的时候,曾经一顿饭吃了十九碗(他们是学生连,最缺吃的,但是路过铁道兵营地的时候,可以进去“混”吃的。混的意思,给一餐饭的粮票,可以尽饱吃)。我觉得不可思议,碗再小,就算一碗饭只盛一口,十九碗是个什么概念?
等到第三天,张大哥过来“补充营养”的时候,他说自己一顿饭的最高记录是二十四碗,这时候我有些相信杜大哥说的是真的。直到后来,那个下雨的夜里,我们去访问芭蕉口当年的乡镇支书时,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语重心长地说:“那时候,大家都在挨饿,能吃一顿饱饭,就是最大的满足。我们村的一个小伙子,曾经一连吃了四十九碗……”
后来,那天晚上,我连充带懵,到了第五碗的时候,就已经咽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扒拉完,脚下抹油,赶紧溜了。
不过,那还是稍后的事情,现在我们正走在紫阳广场上,时间是黄昏时分。这个曾经是国际级大导演张艺谋拍摄《山楂树之恋》的小县城,人们的生活闲散安逸,在广场上三三两两漫步游走。只有嬉戏的孩子,在欢笑张扬……
我们这些“长时间”生活在山里面的人,忽然来到了“大城市”,又拎着大包小包的机器,几乎是“全副武装”的达观装备,很自然的,就成为别人眼中的另类。一个踩着旱冰鞋的小女孩,慢慢地滑到了“男一号”杜大哥的面前,静静地仰头注视着……
“野人!”小女孩尖叫一声,然后飞快地溜走了,消失在广场边宣传栏的背后……
*失而复得的喜感
我永远都忘不了,在红星五队的那个夜晚。
拍完了日落西山的景象,我们赶在天黑之前挖好灶坑,准备在这里燃起篝火,煮上一顿晚餐。时间配合得恰到好处,等到黑漆漆的山沟里,安静得容不下虫子的鸣叫声的时候,张大哥、杜大哥和刻薄主人他们三个老三线学员围坐在篝火旁。
篝火不算很大,绕过饭锅跳跃的光亮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我们躲得稍远,但是也能闻得见方便面加黑木耳飘出来的香味,再加上张大哥口琴声中颤抖着那个时代一首熟悉的曲子……大家都在享受这种多情的伤感,唯有摄像机还在工作。
我们都快要哭了,杜大哥后来说:“你要是再吹一遍,或者延长一点点,我的眼泪就会流到脸上。我可是一个不会哭泣的人呐!”
我说得其实并不全面,就在我们都快要哭了的那个时候,田老师猫着腰,打个小手电筒,避开摄像机镜头,窸窸窣窣来来回回地在穿梭。她的十字滤光镜片在拍日落的时候搞丢了,刚才才发觉,着急得不得了。等到镜头拍完,收工的时候,我们还帮忙找了一会,但是一无所获。
回到村民家,就在大家打包行李,快要离开的时候,摄影师小刘走进门来,径直到了田老师面前:“瞧瞧这个!”
他手上举着,正是圆圆的,田老师遗失的滤光镜片。小屋里立刻激荡出欢呼声,这下张大哥不干了:“小刘!你找东西这么厉害,神人呐!快点上山,帮我把无线话筒夹子也找回来吧!先表示感谢……”
“你那个东西,还没拇指那么大一丁点,咋找哇!我受不了啦!”小刘打断话题,张大哥摇摇头,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田老师那块失而复得的滤光镜片,感叹着自己的不够幸运……
到了第二天下午,张大哥帮着“男一号”杜大哥检查纠正“装备”的时候,猛然发现:无线话筒的小夹子,就别在杜大哥挎包肩带上的细松紧条上……
那个小夹子,我们曾经还在原地摸索了很久,它根本就没有遗失,让大家怎么找嘛!
*见多识广的摄影师
见多识广的摄影师小刘是个北京男孩,他去过很多地方,但是还没有学会走山路。那天正午,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山上寻找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小刘可就受苦了。
“噗通!”一个屁股蹾,小刘就从一段斜坡上往下溜。
“哎哟!”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异口同声地替他喊疼。还有手脚麻利、反应敏捷的人拿起机器抓拍效果,只可惜拍到最精彩的镜头,只是他那双往下滑刺的大脚。
我曾经拍到了一张小刘抓着扎在石缝间铁梯级往下爬时,那双充满惊恐感的眼神(他有一点点恐高心理)。小刘警告我:“不许发到网上!”
小刘是专业摄影师,他喜欢拍别人,自己当然也充满了表演欲。在芭蕉口附近的山上,张大哥买下了山村里光头老汉的旱烟杆,小刘立刻抢过来,叼在嘴里,对着镜头变幻各种姿势,不时念叨着:“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把《甲方乙方》中葛优扮演黄世仁的形态,模仿出了神韵。
这种神态,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我们在红星五队的山坡上拍完吊床镜头之后。男一号杜大哥的吊床戏拍完了,张大哥大手一挥:“开始自娱自乐!”于是我们轮流着爬上吊床,体验一下“晃荡”的享受。
到了小刘该出场的时候,他急急忙忙地借来墨镜,躺在吊床上晃啊晃的,简直酷毙了!等到静下来,才慢条斯理的开腔:“把——烟——拿——上——来!”
等到有人凑上去,他说:“点——上——啊!点上了烟——地主家——就有-余-粮-啦……”
他下床前的台词是:“原来,做共——军,是这么逍遥呐——国军,都忙着去——抗-日-啦!”
说他见多识广,谈吐自然不凡。在挑杆试音效果的时候,话筒还没有装上,我看见小刘站在过道,赶忙跑过去佯装采访:“请问刘先生,你对中美关系有什么意见要发表?”
小刘看着我,首先纠正了我举麦克风的姿势,“话筒要往下放(比划着,拉低至胸前位置),要不然会遮住嘴巴,镜头画面效果不好。”
然后,一缩脖子,举起右手的拳头:“我要移民!”
不仅如此,他还很霸道。那天,在杜大哥拉木头的片场,发现一只腐烂恶臭的死老鼠,小刘立刻拿出大导演的架势:“男一号!过来把它吃掉——”
……
搞笑的场景,自然很多,但是那些都不过是我们自己在自娱自乐罢了。如果单说别人,我想,莫过于我和张大哥在返回西安的路上。
长长的挑杆和三脚架外套挎拉在肩上,鼓鼓囊囊的行李,大包小包在一起加上两个人的装扮,只要是瞅着我们说闲话的路人,或者是热心肠的好事者,都会问一声:“你们这是往哪钓鱼去呀?”
我们不是钓鱼的,更不是装扮着像要前往钓鱼岛的样子,现在是敏感时期,一切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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