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飞
在今年湖南台的五四晚会上，新裤子乐队唱了那首《你要跳舞吗》，可是，当彭磊唱出第一句，我就傻眼了。
原版的歌里，第一句是，每当浪潮来临的时候，你会不会也伤心。
而五四晚会上的版本，伤心改成了开心。
同样的，歌词里的孤独改成了热闹，冰冷无情改成了浪漫多情，颓废改成了欢愉……
听原版的歌，你会感觉有人喊出了自己的心声，不由自主地放松，想跟着跳起来。
可这个正能量版本的《你要跳舞吗》，听起来就像是被有钱的大爷拿着钞票抽脸的声音，一边抽一边教训：
让你伤心，让你孤独，让你颓废…来，跟大爷一起跳舞吧！
跟大爷们跳舞，最要紧的是跟着他们的节奏整齐划一，表面上，他们会跟年轻人说，你可以自由发挥嘛，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姿势嘛。
可真的跳起来，大爷们又跟打地鼠一样，把肆意蹦跶的按了下去。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句话不过是这些大爷们端出来的一碗迷魂汤，大爷才不是什么前浪，这些大爷一直都笑眯眯的坐在沙滩上。
无独有偶，在五四这天，B站制作了一个刷屏的宣传片，说是献给新一代的演讲，叫《后浪》。
事实上，B站的《后浪》是湖南台版的《你要跳舞吗》是一脉相承的，骨子里，都是有钱大爷的审美和口号。
千万不要迷信有钱大爷们的审美和口号，因为他们的审美和口号都是利益最大化的审美和口号。
在《后浪》里，表演者何冰老师说，人类积攒了几千年的财富，所有的知识，见识，智慧和艺术，像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这话让我想起了很多中年的长辈，他们在对下一代的学习呀、感情呀、生活等等方面发表看法的时候，动不动就喜欢搬出列祖列宗来压你，迫使你放弃自己的世界，去承担莫须有的责任。
给新一代戴上高帽后，宣传片里开始大谈自由。
可《后浪》所谓新一代的自由却是学一门语言、手艺；欣赏一部电影、去遥远的地方旅行……
听起来，这话就像是一部三流的青春片给年轻人灌的鸡汤，这种自由的空间可真是太狭隘了，况且就算是学习一门语言，可我们却不能谷歌；欣赏一部电影，可我们的视频网站哪哪都是阉割。
就五四而言，“自由”是最重要的主题之一，用胡适的话来说就是：
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
在《后浪》里，说到新一代的年轻人有了选择的权利。
我不否认，确实有年纪轻轻的人拥有各种各样选择的权利，但对一代的大部分年轻人而言，哪有什么选择可言，房东的一个电话就足矣让他变蔫。
就像有网友在正能量版的《你要跳舞吗》下面评论的那样：你你你你要挣钱吗，你你你你要糊口吗，你你你你要养老吗，你你你还有小孩呀！
整个宣传片里，最让我刺耳的一句话是：弱小的人，才习惯嘲讽和否定；内心强大的人，从不吝啬赞美和鼓励。
这是大爷们教训年轻人的标准话术，是领导们、老板们的日常用语。
他们说这话并不是真的想为你好，主要目的是打鸡血，让你更加义无反顾的996，他们好888。
要我说，年轻人不但要嘲讽和否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精神，就是反抗。
尤其是对一代人而言，我们处理自己内心的时候，应该宽容慈悲；但在对待整个社会管理时，必须严格。
用反抗的方式，迫使某些固化的东西保持活力。
因此，看起来B站的这个演讲是献给新一代，归根结底，是大爷们在教新一代做人，你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所以结尾的时候还来了一句：因为你们，这世上的小说、音乐、电影所表现的青春就不再是忧伤迷茫……
这话可真是冷冰冰啊，结合现实，听起来又像个笑话。
一方面，只要是个年轻人，就会忧伤迷茫，这没什么不好，这是成长必经之路。
另一方面，我们的文艺作品里，不准伤心、不准孤独、不准颓废，这到底是因为谁哇。
还不是因为他大爷的。
事实上，真心献给新一代是不会拍这种宣传片的，《后浪》不过是利益最大化的产物，是多年小众的B站想步入主流的营销话术。
我们的主流喜欢此类的片子，因为它够正能量，它用短短的几分钟，就让很多年轻人以为自己就是“天选之子”，可是朋友们，真实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大家可以多去看看杨德昌导演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电影里，在现实生活的重压下，早早被世界同化的年轻人小明为了生存，不断的变换男朋友，她对理想青年小四说：傻瓜，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小四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崇拜的Honey也是，Honey从台南回来后，十分哀伤又气愤的说：到南部半年，回来大家都在忙着搞钱。
小四会拼命守护自己内心想要的东西，那东西可以是尊严、是女孩、也可以是内心的干净。
他第一次打架，就是一打四，为了小明。
但他不了解小明，就像对当时整个动荡的社会缺乏了解一样，小四只看到表面，在他看来，小明不断的换男友，会被人瞧不起，是下贱。
小四不明白，为什么邻居蛮不讲理、幸灾乐祸；学校唯利是图、师德败坏，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小明都会变一样，他困惑，他沉默。
所以最后当小明对他说“你以为你是谁啊”时，这句话就像是现实世界，对小四发出的嘲讽，于是，他刺死了小明。
少年杀人，你会发现，问题并不在于少年，而是整个社会的震荡所造成的混乱，是因为他大爷的。
电影里，小四刺向的，是这个世界的丑陋和苟且，是那些被世界改造，跟着同流合污的人。
然而，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电影的结尾，当小猫王把自己的录音带带给监狱里的小四时，狱警玩弄了一番后，还是不屑一顾的把年轻人的热爱扔进了垃圾桶。
所以啊，年轻人，打起精神来，大爷们说什么都是放屁，做什么才彰显大爷本色。
就像娄烨近期接受的那个采访说的那样：
要忠于一个“自然人”的正常感受和需求，不加入任何形式的“合唱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