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当时,人类最大的悲哀就是被你曾经很爱,很相信的人批判(你)。我想跟年轻老师说保重-小心,谨慎是必要的……我希望他们不会 落入那么差的光景。”

端传媒记者李慧筠发自香港

 

端传媒编者按:从上周起,端媒体推出“两岸三地历史课”,每周发布中港台多地的系列报导。我们仔细翻阅两岸三地的历史课,拆解各地历史教科书的演变,走近 第一篇报导中,我们拆解了香港最新中史教材的大调整,教材更专注“香港自秦朝以来是中国版图的一部分” 教科书以外,我们这期报导走近小心翼翼的中史老师。下一期,专题将焦点视野向内本土,揭示中国历史的课本,走过怎样的改变 轨迹。

CDT编者按:本文为摘选,欲读原文,请点击右上方“原文”链接。

 

香港中学教堂,下课后,一个学生走过来问老师:怎样评价文革?怎样评价毛泽东?然而,教了四十多年的中学历史的老师却不敢直接回答学生的问题了,因为害怕举报。

“中国历史是一科很容易触动人们神经,动辄得咎的科目。”教书多年,叶宝奇早已明白这道理,只是进入2020年,香港的形势严峻得超越了他的经验范畴。

反修例运动至今,逾200名教师被投诉,当中部分个案正由教育局跟进,局方近月指正在考虑注销其中严重个案的教师资格。新闻不断传出,各科老师因涉嫌参与运动、网上言论或课堂言论而被投诉和举报;另一方面,港区国安委成员之一、保安局局长李家超又指会主动监督不同学校的人事管理,要处理学校里“专业失德”的教育工作者,教育局亦考虑增派人手去不同学校听课监督。运动过后,香港教育界正面临史无前例的清算和调整。

 

端传媒采访了8名老师,除了在行业协会担任职务的老师外,其余均表示不敢出镜和具名受访。叶宝奇觉得,尽管香港的课堂还未被装上监控镜头,但他教书时心里已经开始害怕。

 

端传媒报道指出,如今对老师的举报,从民间动员,到前特首悬红,成为一股浪潮。报道中,有一位中学老师在自己的facebook上发了一个有关反修例运动的帖子,最后被举报到教育局。

一个半月之后,他收到了教育局的通知,裁定他“专业失德”,但不会撤销他的教师资格,请他作出回应。他回应过后,便收到最终裁决信,信上寥寥数句,指他专业失德,因此发信谴责,“就只是一句,你失德,就完了。没有提考虑因素,也没有谈及接不接纳我所提交的、证明我教学专业的证据。”

而这不是孤例。

根据教育局数据,自去年6月至今年6月,教育局公布接获222宗涉及专业失德的教师投诉,其中180宗已完成调查,当中有17人被谴责、9人收书面警告,暂无教师被撤销注册资格;另有63宗投诉不成立。教育局表示,这些投诉,大多涉及教师发表仇恨、诅咒等不恰当的言论,或涉嫌违法。

不过,没有涉及社会运动的教师未必可以独善其身——也有被投诉的个案,是因为使用“不恰当教材”。在香港中小学,教师一般会在课本以外亲身设计教学影片、活动练习或工作纸等不同的自制教材。

此外,报道自出,在教育局、行业协会之外,香港社会的各种力量正被大力调动,盯住香港的教师们。

今年5月底,乡事派议员何君尧有份站台的民间团体“救救孩子”发起一个全民监察教育运动,其中一个目标,是“发动自下而上的群众力量,揭发违反教育原则的劣行”。团体称,已经招募300名义工参与“教育监察工作”,会定期公开偏颇教材及教学内容。他们又在网上招募“神秘调查员”,指会透过收集教材,甚至收集录音或录影资料,要求办学团体和教育局跟进、处分相关人士。6月,组织指共接获逾20宗教师在校“散布仇恨思想”的个案。

早于去年9月,何君尧就成立“民间监察罢课关注组”,巡视参与罢课的学校;经民联梁美芬亦有出席相关记者会。另外,新民党容海恩去年于立法会教育事务委员会,动议成立“研究幼稚园、中小学教科书及教材编制小组委员会”,以监察教材编制,叶刘淑仪亦是委员之一。

而前行政长官、全国政协副主席梁振英于去年8月牵头成立的“803基金”,悬红10万港元,征集任何关于教材、或老师或其他校内人士对学生作政治宣传的消息或资料。今年,梁振英也曾表示基金已去信要求局方公开涉及投诉的学校名单,否则不排除控告教育局。

“我会形容这是很严密的举报网,像小说《1984》的情境——周围都有人望著你。”前香港众志副主席、随后成立团体“教育野”的郑家朗对端传媒表示,“政府正是想要破坏学生与教师之间的信任。”

端传媒报道指出,在香港中学历史教学中,存在了一条不可触摸的红线。

没有一张清单,列出怎样的教学内容,才算是专业失德、甚至危害学生安全。老师们也不能肯定,什么时候会收到家长、普通市民或建制组织的匿名或具名投诉。隐形的政治红线慢慢交织成一张若隐若现的网,从教师应聘学校那一刻起,覆盖到教学会议、师生互动的课堂、出题的办公室,甚至是教师们备课的家中。

今年9月,陈子恒刚刚走上讲堂,成为一名中学教师,兼教历史科、通识科。“教授中国不好的制度,是不是违法?其实,我并不知道界线在哪里。”他表示。

 

身为科主任的叶宝奇,负责设计课程、写文件,又要留意下属教学表现,要顾虑的更多。他最近觉得,应高层要求参与坊间的国情研习活动,也是保护自己和同事的一种方法——至少,不让人有借口指责他们的政治立场。

他和同事曾经私下开玩笑,最坏的情况,是课室装设监控镜头,监察教师一言一行。没想到,国安法通过后,今年7月,自由党议员张宇人在立法会提出,在教室装设闭路电视监察,看教师们有没有颠覆国家政权的言论。教育局副局长蔡若莲当时回应,若以此处理教学问题必须审慎。

“最怀的情况下,如果课室有镜头,那我就依书直读。不过就要泯灭良心了,因为学生不会有兴趣听。”

 

在匿名举报,红线威吓,恐惧弥漫的香港教室里,应该如何教学生历史呢?又会对香港的未来产生什么影响呢?欲读原文,请点击右上角“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