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个孩子

第一次真正接触弦子是在今年初方可成老师的新闻传播课上,似乎我们讨论了诸如“媒体推动公共议题”这样的内容,但具体说了什么,我不太能详细记起来了,但要回想起来短短几十分钟时间内“值得提起的”,便是一个简单但重要的事实:我们一班同学和弦子有了短暂的互动。

这也是我真正开始关注弦子案的开始,尽管早在有新闻报道的时候就已略有耳闻了。后来,我愈是了解更多的法律诉讼细节与个案,愈是发觉,当事人往往自己选择站在原告的位置上时,无论是法律程序的繁复还是那一份超出自我的社会责任,已是难以依靠只言片语来描述的漫长“鏖战”。

终于,弦子的案子在12月2日开庭了。北京,海淀,不公开——那么就在场外声援。

我与许多关心案件的朋友一样,没能到法院门外表达支持;不过,互联网仍然是寒冬里“围观”的便利之地——短短几天时间内,平日里就活跃在公民社会的几位朋友就建立起了“现场直播”的群组。

第一个群满员,第二个群满员,第三个群满员,接着第四个群又满员了。大概算下来,仅仅是微信群中在网络上“在场”的人,就有两千之众多;而其他地方,大概有更多的目光汇集。

我在群消息里看见,开庭前,法院外已经是人头攒动;不少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诸如“性骚扰可耻”、“支持弦子!#Metoo”、“恐惧的沉默,不是我愿意”之类的标语。而其中最令我震撼的,是“我们一起向历史要答案”。

——或许这是因为弦子在开庭前说,如果诉讼赢了,是鼓励;如果不获胜,是在历史里留个质问。

当然,必须承认,手里拿着法槌的只有审理此案的法官,判决书会如何书写,全然不在我们这群围观者能决定的范围内;然而,老套地说,法律之外,使我感到惊喜而又不意外的,默许承认了另一种合理的诠释。

惊喜——实话说,我没想到在这时空里还能看见如此温柔而有力的聚集。寒意越来越强烈的时候,难免做出“活到柏林墙倒塌那一天”这样沉重的打算,可是今天在北风之中又偏偏有了这么一群人好像有些出人意料地出现,如同历史的碑林,沉默着,诉说着,静止着,跃动着,等待着,推进着,凝视着,审判着——绝不仅仅关乎一个非此即彼的“答案”。

不意外——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尽管通常只在影像中见到。褪色但仍然清晰的影像里静止不动的人们说,“关注就是力量”,“围观改变中国”。这群人曾经在广州,在乌坎,在厦门,在天南地北;今天又是不同却相同的一群人,在北京,在海淀,也仍然在互联网上。

此情此景,借一位朋友的话说,是“上次这样几百人围观,是多少年前的事啊!太动人了。”

整个下午和傍晚几乎,我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案子上——其实很耗费精力。但没什么“累”的感觉。更何况弦子在法院里已经待了八个多小时,法院外的朋友们已经坚守了一整天,事件已经走到了第三个年头,压迫与不公义已经伴随了整个人类历史…

暂时放下手机,从吹着暖气的地铁站里出来,寒冷扑面而来。西南的腹地从来不至于天寒地冻,但我也只顾得匆匆低头赶路。

北京的零度左右的空气里,仍然有一群朋友守在法院外,等待着庭审结束后弦子出来。

忽然又收到消息:现场有人送来了许多奶茶、食物和暖宝宝。因为下单的人没有留下详细信息,外卖员只能拎着一大包暖宝宝朝人群大声问:

“谁是弦女士的朋友?有个快递!”

人群回答,“我们都是。”

大概我是那么容易有一点幸福就忍不住得寸进尺的人。

毫无征兆,许知远先生在《青年变革者》里那段话突然在我脑子里冒出来,同时还伴随着安溥的《玫瑰色的你》:

“边缘赋予他们特别的勇气,令他们成为既有秩序的挑战者。这也是历史迷人之处,即使人人都受制于自身环境,自由意志仍催促一些人脱颖而出,成为异端与反叛者。”

“你是我生命中最壮丽的记忆,我会记得这年代里你做的事情。你在曾经不只是你自己。你栽出千万花的一生,四季中径自盛放也凋零;你走出千万人群独行,往柳暗花明山穷水尽去。玫瑰色的你,让我日夜地唱吧,我深爱着你。”

天暗下来时,路灯下呼吸时的气息在路灯下像一场遥远的梦。于是我又开始忽然梦想免于恐惧的不再沉默,梦想人性的善良秉性,梦想公义与滔滔江河,梦想东南西北……梦想今天世上所有朋友。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