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新闻界的朋友可能对左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毕竟,相对于他牵头创办的《南方周末》,还有在新闻事件中“铁肩担道义”的记者们,他的名气要小得多。
但是在南方报业内部,在中国的新闻媒体业界,左方是传奇般的存在。
左方担任主编期间,《南方周末》从一张发行量7000份的地方小报,发展成发行量90万份,影响中国一代知识分子的全国大报,这期间所发生的故事,不敢说推动了中国所经历的常识回归和经济腾飞,但至少是见证了那个时代的一切。
可以有不说的真话,但绝不说假话
我2011年进入南方报业时,左方前辈已退休多年,无缘得见。当时的“灵魂人物”是江艺平老师,她在给我们新人做培训时讲到:
《南方周末》的传统是“可以有不说的真话,但绝不说假话”。
这条原则我始终铭记在心,即便现在没做记者了,也一直用来要求自己。
后来我才知道,这条原则是从《南方周末》创刊起就被采编团队所奉行的,而左方,正是最早主持《南方周末》编务工作的人,也是南周的前身《南方日报·周末版》筹办小组的组长,办报方案、采编方针的实际制定者。
2003年,左方接受《新闻记者》杂志采访时,回顾了自己的一些办报理念。
他说,自己主编《南方周末》20年,干的就是两件事——“启蒙和冲破《真理报》模式”。
启蒙是将科学和民主思想,通过日常报道普及给民众,同时让民众的生活状况被知识分子所了解;冲破《真理报》模式就是恢复报纸的商品属性,使中国新闻回归忧国忧民、同情弱者的传统。
老实说,看到上面这段话,我是羞愧到无地自容的。
老前辈直白的表述和从容的语气,仿佛跨越时空在审视着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后辈,看着我们在2021年争论大是大非和科学到底哪个更重要,看着我们这个高呼“一切以官媒通报为准不要给境外势力递刀子”的时代。
在左方看来,办报的最高境界是从容:
既不因为你的报道符合某种外在的利益和需要而欣喜,也不因为它似乎触犯了这些而觉得怎么样,其实这些才反而可能是最有价值的,可以留给历史的。
在接近40年的办报历史中,《南方周末》的主编换了很多位,记者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些原则一直被TA们传承和坚持了很久很久。
直到某个模糊的时间节点,大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南方周末》触动人心的报道,而曾经让我们泪流满面的新年献词也没有了熟悉的味道。
嗯,或许是资讯爆炸之前那个年代的回忆滤镜,又或许是时势变迁所导致的不合时宜吧,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南方周末》和《那个南方周末》总而言之不是一回事了。
南周,仍然有我所敬重的前同事在那里工作,仍然是一份值得我尊敬的报纸,但终究是不一样了。
2021年11月3日下午,左方因病在广州逝世,享年86岁。
怀念这位前辈,让我泪流满面的,不是那些写在历史中的新年献词。
后记之一:《南方周末》创刊的故事
1983年10月,时任《南方日报》副总编辑的刘陶找到左方,说报社要办一份周六出刊的周末报,要他任筹备小组的组长。左方没有立刻接受这个任命,他提出要先和社长丁希凌聊一聊。
丁希凌向左方解释了要办周末报的初衷,即他出国考察时发现,外国的报纸都是厚厚一叠,而中国的报纸只有一张,因此希望提供更多的内容,让读者去选择。至于为什么选用左方,则是因为他这个人“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干”。
左方在接受这个任命的同时两个条件,“不要一揽子给我配人,要先定版后定人员名单;允许我先提我要的人”。丁希凌当即同意,随后左方组建了一个由8人组成的编辑部。
1984年2月11日,《南方周末》诞生了。
出刊前,丁希凌问左方,这一期在报摊上能卖多少。左方说,估计1万份左右。丁希凌表示:“通知印报厂印7000份,第一期报纸就卖剩不好,要出现洛阳纸贵。”果然,当期的《南方周末》,不到一天就销售一空。
后记之二:《南方周末》差点停刊的故事
1993年,《南方周末》刊登了一篇名为《袭警案》的文章,受到上级批评,要求《南方周末》停刊整顿。
丁希凌对左方说,“《南方周末》没有错误,谁停《南方周末》都是错的,我坚决反对。” 《羊城晚报》前总编辑许实说,“左方你不要怕,整顿之后你们再复刊时,你们发行不是一百万而是两百万。”
后来,在南方日报社长刘陶的主持下,《南方周末》头版刊登检讨文章《沉痛的教训》,总算保住了报纸。不过上级部门一直要求报社处罚左方,又是刘陶顶住压力,推出“双主编制”,让李孟昱与左方同时任副主编,保住了左方。
后记之三:《南方周末》走向转折的新年献词
2013年,
(中国数字时代编者注:原文如此,此文在逗号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