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T编者按:BuzzFeed的报道发表于2020年8月,共有五个部分,作者是Megha Rajagopalan、Alison Killing和Christo Buschek。今年6月,该系列获得普利策新闻奖。本文是报道第一部分的中文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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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中国当局宣称已释放新疆再教育营的所有关押者,但过去三年里,中国秘密修建了多个大型监狱和关押中心,大幅加大了对穆斯林少数族群的打压。这些专门修建的关押中心防卫等级高,有的能容纳数万人。标志着当局从之前改造学校、养老院作为临时关押场所,转变为修建大型的永久性关押中心。

BuzzFeed新闻通过卫星图像,以及与数十位曾被关押的人士的访谈,对新疆的关押中心进行了一次广泛的调查。发现自2017年以来,新疆修建了260座有关押中心特征的场所。新疆几乎每个县城都至少有一座关押中心。调查显示,中国在此期间,建立了一套庞大的系统,拘留和监禁成千上万的维族、哈沙克族和其他穆斯林少数民族认识,是自二战以来对少数民族最大规模的关押。

关押中心(包括去年内新建和大幅扩建的)是中国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抓捕行动的一部分。从2016年起,已有一百多万人被关押。新疆最高官员兼党委书记陈全国(因涉人权侵犯近期受到美国制裁)从那年起,也在新疆部署了面部识别、手机跟踪、检查岗、和强化的警务人员等,全面监控穆斯林族群(穆斯林在新疆总人口2500万中占超过半数)。此外,穆斯林族群还遭到强制绝育强制劳动等其他形式的迫害。

为了在短期内尽快关押数千人,当局最初对学校等建筑进行了改造。但BuzzFeed新闻的分析显示,在拘留人数迅速上升之际,当局于2018年开始修建保全设施更强和设施更持久的新关押中心,如厚重的混凝土墙和警卫塔。建造监狱通常需要数年时间,但卫星历史数据显示,新疆地区一些关押中心的修建,用时不到六个月。同时,当局还在关押中心和监狱内增设了更多的工厂,表明强制劳动也在加剧。截至本月(8月),施工仍在进行中。

“人们在这些地方生活在恐怖中,”49岁的金恩斯汗(Zhenishan Berdibek)说,2018年她几乎全年被关在塔城的一座关押中心。“一些年轻人不像我们这样能忍,他们又哭又喊。”但身为癌症患者,金恩斯汗没有这样的精力。她看到年轻的女子被单独监禁时,“我失去了希望,”她说,“我想干脆死在关押中心里。”

通过对比百度地图上留白的地区和外部卫星数据提供的图片,BuzzFeed新闻发现了268座新建的中心。关押中心里通常有多个拘禁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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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调查中发现的带监狱和关押中心特征的地点。鲜红色点为已被其他资料确认的关押中心。BuzzFeed News; 来源: 谷歌地球、星球实验室、和欧洲航天局哨兵中心的卫星地图分析

其中92座已被其他资料确认为是关押中心,如政府采购文件、学术研究等,还有记者曾到访过其中19座关押中心。

剩余的176座目前仅有卫星图像证明。图像显示,这些中心四周围着厚墙,通常在院子里还有铁丝网围成的围栏和走道。该地区的许多地方都有围墙,但BuzzFeed新闻发现的这些建筑,其防卫更加坚固。其中121座的围墙上建有警卫塔。

对于记者的提问以及本文中发现的关押中心GPS坐标,中国驻纽约领事馆回复说,“新疆问题不是人权、宗教或民族问题,而是打击恐怖主义和分裂主义”,并表示有关百万名维族人被关押的报道是“毫无根据的谎言”。

“新疆设立了职业教育和培训中心,目的在于根除极端思想,通过教育、职业技能培训和创造就业机会来提高法治意识,让受极端和暴力思想影响的人能尽快重返社会。”中国领事馆说。领事馆还表示在再教育中心里人权受到保护,“学员有活动的自由”。同时,领事馆也说,在英美等国也有类似的“针对恐怖主义罪犯的强制项目”。

中国外交部和百度公司并未就记者的多次提问做出回应。

这些新的关押中心分布在新疆人口较多的地方,从面积和设施来判断,其中几座至少可关押一万人。(本文的作者之一为一名持牌的建筑师。)

与此前的关押中心不同的是,这些新的中心更永久化、更像监狱,与中国其他地区建设的高保全监狱类似。在防卫最森严的中心,建筑物之间的距离很窄,小院子四周围着水泥墙,厚重的砖石建筑中蔓长的走道两侧都有小房间。建筑的分布像山洞一般,光线难以射入建筑内。通过分析修建时的历史卫星照片,包括建筑封顶前的照片,BuzzFeed新闻可以看到这些高保全建筑的房间格局。

截至2017年底,用当地政府大楼改造的关押中心,至少关押了成千上万人,当局于2018年春开始动工修建新的中心。有的在2018年10月建成,有的在2019年完工,甚至目前还有一些正在修建中。

当局称这些为再教育和职业培训中心,为学员“去激进化”。政府内部文件中,在关于新疆的政策部分,用了“集中”这个词来形容这些“再教育中心”。

当局宣称其主要目的是打击当地的极端主义,但被关押的大多数人并非极端主义分子。

之前曝光的文件以及对前关押人士的采访显示,下载被中国禁止的WhatsApp、与在国外的家人联系、祷告、访问国外网站等均是导致穆斯林被关押的原因。由于这些关押中心并不属于中国刑事司法体系,且以上的行为在中国法律中并不构成犯罪,被关押的人并未受到正式起诉或逮捕,更不用说有什么法院裁决。

BuzzFeed新闻发现的建筑中包括法外拘留所(用于关押嫌疑犯)和监狱。这两种设施的防卫特征都十分类似。在当局的打压行动中,新疆囚犯人数大幅上升:据纽约时报对政府数据的分析显示,在2017年,新疆被逮捕的人数占全国总逮捕人数的21%,但新疆人口仅占不到全国2%的总人口——逮捕人数比前一年增加了8倍。由于中国法院受控于中共,其定罪率超过99%,因此大多数被逮捕的人都会罪名成立。

此前被关押的人士告诉记者,他们在关押中心遭到酷刑、饥饿、人数过多、单独监禁、强迫节育和一系列其他形式的虐待。他们表示,自己被强制接受共产党的洗脑教育,只允许讲汉语。其中一些人曾被强制在工厂劳动,且没有获得分文酬劳。

中国当局限制独立记者和研究人员在当地的行动,大力审查网络和国内媒体。穆斯林少数民族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发文都会受到处罚。但记者搜集到的卫星图像来自独立的机构,尚未受到政府审查部门的掌控。

其他的证据也时而被曝光。在2019年9月,一段航拍机视频显示,数百名男性被剃光头发,双眼蒙蔽,双手绑在身后,身上穿着印有“喀什市看守所”字样的衣服。澳大利亚战略政策机构的研究员拉瑟尔(Nathan Ruser)对视频进行了图像分析,推断出视频拍摄了2019年4月的一次囚犯转运经过,这离当局首次表示该系统是再教育营相隔不过短短数月。

此前的分析(包括澳洲战略政策机构于2018年11月发布的研究)已发现了数十个早期的关押中心。

“新疆的关押中心和同化项目,与北美的殖民主义种族屠杀、正规化的种族隔离、德国的大规模集中营、以及朝鲜警察国家对日常生活的侵蚀,都有一样的逻辑。”长期研究穆斯林历史的诺丁汉大学学者莱恩·图姆(Rian Thum)说。

这场运动已经深深伤害了许多穆斯林少数民族族群,尤其是维族人,他们是新疆最大的少数民族,也与其他国家没有任何关联。中国当局对突厥少数民族的文化诉求进行严格管控,包括哈萨克和维吾尔的语言教育,以及在受国家控制的清真寺之外的伊斯兰习俗,再加上强制节育。有人甚至表示,这场打压运动已构成国际法上的种族屠杀。据报道,特朗普政府正在讨论是否将中国的新疆政策正式称为种族屠杀,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的发言人也表示,拜登支持这一叫法。

“在关押中心里的人是和平的。”语言学家阿不都外力·阿尤普(Abduweli Ayup)说。逃亡在外的阿尤普曾因在新疆开设用维吾尔语上课的幼儿园教而被监禁。“他们是商人、学者、工程师。他们是我们的音乐家。他们是医生。他们是开店、开餐馆的,是用维吾尔语教科书的老师。”

“他们是我们社会的支柱。没有他们,我们不可能存在。”

自中国共产党于1949年掌权以来,穆斯林少数民族——尤其是维族人——在中国的地位就受到排挤。但从2016年开始,政府在新疆开始实施严密的监控,大量穆斯林被送到关押中心进行“再教育”,他们的处境进一步迅速恶化。新疆党委书记陈全国呼吁地方官员对穆斯林“应收尽收”。

当时有数千人被关押。孜亚吾顿(Tursunay Ziyawudun)便是其中一人,她于2018年3月被抓。被送到关押中心大门时,她看到身边数百人都正在脱掉首饰、鞋带、皮带。她说,他们正在准备通过关押中心的安全检查。

早前,政府将学校、老人院、医院等公共建筑改造成关押中心。记者也发现有47座于2017年之前修建的看守所,被用于关押该地区的人员。

一些关押中心专门用于为期数个月的关押;其他的中心里,关押人员可能被判囚禁,新疆议题专家郑国恩(Adrian Zenz) 说。记者采访的前关押人士表示,他们被逮捕数月内,都没有受到任何指控——远超出中国法律允许的时间——然后被送往关押中心。2017年,逮捕速度提升,关押中心里的人也快速增长,多到人叠人。

记者采访了28名从新疆来的前关押人士,许多人表示自己被蒙眼铐手,就像视频中那样。在获释后离开中国的人士中,他们仅是一小部分,但他们描述了自己亲眼目睹的这个不断扩张的残酷体系。

大多数人记得自己被转运到其他的关押中心,许多人认为这是为了缓解那些改造的中心里的拥挤状况。在这场打压运动的前期,每天都有数百人被关押。新一批的关押人士总是来来去去。

一些人回忆说,在单人床上要睡两个人,甚至在空间不够的时候,要轮流睡觉。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们获得的食物仅是少量的饭、包子和粥,几乎没有肉或其他蛋白质。

40岁的哈萨克族人奥伦贝克·科克斯贝克(Orynbek Koksebek)在运动初期被关押,大约在2017年底。他先是与其他7名男子同睡在一个房间里,每人还都有自己的床。但几个月后,被关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天我看到一个锁着镣铐的怀孕女子,”他说,“还有一个女的还抱着小孩在喂奶。”

到了2018年2月,房间里有15个人。

“我们要共用被子,或睡在地上。”他说,“他们后来告诉我们,我们中有人会被判囚刑,或被转到其他地方。”

关押中心的官员强制他们在教室里背诵共产党的宣传和汉字。但一些前关押人士表示,他们的关押中心甚至人多到无法去教室,他们被要求背挺直地坐在床边的塑料椅上看书,还有摄像头监控他们。警卫告诉他们,人太多了,教室无法容纳。

对科克斯贝克而言,幽闭恐惧症是无法忍受的。

“我们的房间里有一扇窗,但窗户太高了,我只能看到一块天空,”他说,“我当时希望自己是一只鸟,可以自由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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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疏附县的关押中心,卫星摄于2020年4月26日。BuzzFeed News; Google Maps

去年12月的一个阴冷的早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主席雪克来提•扎克尔,在北京的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了一此罕见的记者会。国务院新闻办是少数同时向国内和国际媒体定期召开记者会的中国政府机构之一,扎克尔和其他四名官员坐在现场前方的长桌后。官员们称赞新疆的经济发展,宣告当地打击恐怖主义的成功,并称美国对中国人权的批评是虚伪的。但受到国际媒体关注的却是扎克尔。

扎克尔把关押中心的人称为“学员”,说他们“已全部结业,在政府帮助下实现了稳定就业,改善了生活质量,过上了幸福生活。”

就在记者记下他发言的同时,2500里外的新疆,在维族中心地带的疏附县附近,一座大型高保全关押中心的建设正在如图如火地进行中,就在一条蜿蜒于牧场间的河流南边。疏附县有30万人口,按中国的标准来说,是一个小县城。县中心有邮局、彩票商店、和卖包子和牛肉面的餐馆。关押中心就建在20分钟车程之外的农地上。

疏附的这座关押中心于去年3月开始修建,动工之前,这里也是种满蔬果的农地。到了8月,卫星图像显示,坚实的围墙已经建成,围墙四周和中心竖起的警卫塔高达近6米(或19英尺)。接着是里面的楼,两座5层高的建筑与一座2层高的建筑按U型排开。到了10月,中心的两边围起了双排铁丝墙,影子在卫星图像中清晰可见。

在中心的西墙外,树起了两座警卫楼,楼上还有通向围墙的狭窄过道,警卫可由此到警卫塔和围墙顶进行巡逻。入口处附近的一排楼可作为监狱和警察办公室。记者估计,这里总共可关押约1万5百人,能长期应对大量的收押。

拉瑟尔在分析了这里的卫星图片后,指出这是一座新建的关押中心。“大多数关押中心有警卫塔、内部围墙、和严密的进出口。”他说。

与改造的关押中心不同的是,像这样的新监狱和关押中心的防卫更严密,大门约四层楼高,围墙更厚,通常在主墙两面还附有铁丝网。这意味着新关押中心能长期关押大量人士。

前关押人士告诉记者,中心不仅有供他们睡觉的地方,还有教室、医务室、餐厅、单独的澡堂、单独监禁室、警务室、行政办公室、和小型的访客中心。许多关押中心里还有工厂,通常有蓝色铁皮屋顶和钢铁构架,这在修建过程中被卫星图片拍摄到。供警卫和行政人员使用的警务楼,通常位于入口处。

新疆的关押中心和监狱的位置不容易找。但百度地图上的留白部分,也为用卫星图像进行定位和分析提供了可能性。

卫星地图(如谷歌地球)由方块网格组成。中国的搜素引擎百度也有类似谷歌的地图,记者发现百度地图上,关押中心、军营、或其他政治敏感的地点,都被浅灰色方块遮盖。只要放大这些位置,百度地图就会显示浅灰色方块。这些方块与百度地图无法下载时所呈现的打水印的深灰色方块不同。记者曾探访的那些关押中心,在地图上也被“浅灰打码”。但被证实并报道之后,百度地图便会移除这些打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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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市达坂城区的留白方块。百度;星球实验室

BuzzFeed新闻的记者利用不打码的谷歌地球、星球实验室、和欧洲航天局哨兵卫星数据中心的卫星地图,来确认关押中心的地点。在高像素图片缺失的地点,星球实验室便会用卫星拍摄新的图片,传送给BuzzFeed新闻。更多有关调查的方法,可点击这里继续阅读(英文)。

卫星图像对这些设施的建设进行了数月的拍摄。图像展示了设施的大小与规模:例如,从建筑表面窗户的数量,可推断建筑的层数。

卫星图像显示,关押中心通常建在已有的监狱旁,共享停车场、行政设施和警卫营房。

BuzzFeed新闻还发现了其他50个地点,这些地点很可能曾被用于关押穆斯林,但没有分隔场地的铁丝网、楼与楼之间的封闭通道、以及警卫塔等防卫设施,其中一小部分已被拆除。

拉瑟尔和其他专家认为,这并不表示中国政府有所收敛。他说,这些地点中很多可能仍是低保全的关押中心,但更重要的趋势是,当局加大了高保全监狱和关押设施的使用。

中国驻纽约领事馆在回应记者的提问时,重申了扎克尔在12月的声明。

“所有接受了普通话读写课程、法律知识、职业技能教育和去除极端思想的学员,已经完成了培训,在社会上找到稳定的工作,过着正常的生活。”领事馆说。

BuzzFeed新闻采访的所有前受押人士,都未在这些新的关押中心中呆过——许多表示,他们在获释后的一段时间,几乎被软禁在家或被禁止离开当地,只有获得警察允许,才能离开乡村。很多人——尤其是教育程度较低的——根本不知道他们被关在什么样的设施里,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关的原因。在被关期间,警察每周都对他们曾做过的“不值得信任”的行为进行问话,他们通常也由此推测自己为何被关。

年长的哈萨克族男士努兰(Nurlan Kokteubai)于2017年9月被捕。他刚到关押中心,就认出这之前是一所中学。

“我女儿在这里上过学,”他说。“我以前在这里接她下课。”

努兰在谈到女儿时,满脸的皱纹笑了。他女儿生于1992年,后来搬到哈萨克斯坦,由于哈萨克斯坦政府对哈萨克人后裔的安置政策,许多中国的哈萨克人移民到哈萨克斯坦。为了让父亲获释,她与丈夫不断在youtube视频,向人权组织写长篇的求救信。他终于在2018年3月份获释,他认为这都是女儿的功劳。在关押中心里,教室里坐着的不再是女儿小时那些学习数学、历史的学生,而是被改造成了寝室,里面摆了双层床,但根本不够四五十个人睡觉。

虽然他被关押的地方不是新建的,但里面添加了高墙和铁丝网。里面还装了监视摄像头,警卫告诉他,摄像头的拍摄范围能达到200米外。

还有,你一进门就会看到一块大型的红牌,上面写着:“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

其他的前受押人士也告诉BuzzFeed新闻,他们认识自己被关的地方,他们之前经过这个地方,甚至在被改造前来这里办过事。但这些改造的设施并不适合关押,也根本无法容纳当局希望关押的穆斯林人数。

2019年初,乌鲁木齐南部城市达坂城的一座关押中心开始扩建。年前BBC和路透社的记者曾到访过这座关押中心。BuzzFeed新闻的建筑分析显示,这里当时已经是新疆最大的关押中心,在2018年10月,这里已经能关押32500人。扩建之后,容量再增一万多人。到了去年11月,旁边另一座独立的关押中心建成,也能关押一万人。总共能关押超过4万人,相当于尼亚加拉瀑布的镇子。

“这些设施与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此前分析研究的新疆法外关押设施,有同样的特色。”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人权项目的负责人莱尔(Amy Lehr),在看了本文提到的三个关押中心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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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坂城关押中心是纽约中央公园长度的一半。Planet Labs; Google Maps

拉瑟尔说,达坂城的关押中心“是乌鲁木齐地区的主要关押地。该中心长达2公里,去年又在马路对面新盖了一座长达1公里新设施。”这座关押中心大约是纽约中央公园长度的一半。

努兰至今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关押。作为哈萨克族人,他最终到了哈萨克斯坦定居。

他原本以为,获释那天自己会高兴、放松或什么。但他当时没有任何感觉。

“我既不高兴,也不悲哀。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他说,“甚至我和在哈萨克斯坦的亲人团聚之后,他们都问我,离别这么久才相见,为什么还看不出我的喜悦。”

“我说不出来,”他说,“就好像我被关在里面的时候,感情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