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枫

【喷嚏图卦20120315】这难道不是他应该说、应该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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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村 :新快报评论文章《感谢总理,祝福总理》,看了总觉得不是滋味。在当下中国,一片胡说之中,能有大人物能出来说几句正确的话确实不易,可也没必要为之感恩戴德,这难道不是他应该说、应该做的吗?在一个正常的社会,政府就该做好某些事,做不好才该挨骂呢,自由、平等也不是某人的恩赐,而是天赋人权。 【3】其实那个73条法案啥的根本没啥嘛 @杨海鹏在上海 :3月8日早上,重庆警察把 @张明渝 从北京寓所的床上拎起,塞车里连开23小时,于9日到达重庆.两会期间,十几警察看着他,没有解释,没有书面文件.一个多小时前,他回到重庆家中,警方要求他一不得离开重庆,二不得接受外媒采访。 @张明渝 :谢谢,谢谢,谢谢大家!我遇到的事情,怎么说呢 谢谢,再次谢谢各位网友!我回到重庆的家了,但声音哑了,只有过段时间再和您们交流 【人民日报:新刑诉法“73条”“78条”是进步】社会总是要前进,法治也应当进步,更何况刑诉法修正案把“尊重和保障人权”写进总则并落实到大量条文上这一显而易见的进步?人大代表顺应民意,以2639票赞成、160票反对、57票弃权,表决通过了刑诉法修正案。法治的每一大步,都是由这样的一次次进步构成。 @巴里时评 :【明報專訊】中國政法大學前校長、著名法學教授江平12日接受明報專訪說,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王勝俊的報告中,隻字不提「司法獨立」,只提「司法公正」,是很大的倒退。他認為,法院報告中提到要關切民意,是出於「穩定壓倒一切」的思想,但這會導致「人治」復辟,令公安權力過大,十分危險。 妙评:看央视直播,刑诉法毫无悬念地表决通过后,大会结束,国歌响起: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起来,起来,起来!⋯⋯国歌真应景。(来自RT 肖勇 FE) @BITwitter :其实那个73条法案啥的根本没啥嘛~~~良民又不会在家突然被 【4】认真的导语,认真的头图,错愕的空白……ctrl+a之后,神吐槽出现了……( @酸辣小水仙 ) @男方暴色 :网易微博这个315专题,尼玛屌爆了!请按ctrl+a http://t.cn/zOIQCEp 【5】请全国人民做好喜迎油价上涨的准备 【中石油董事长称油价上调时机已到】自3月8日国内成品油价格上调窗口打开后,国内油价上调预期日益强烈。中石油董事长蒋洁敏14日称,“我感觉应该调了,毕竟过了22个工作日,现在整个的浮动也超过了10%”。目前包括两大石油公司在内的不少油商都已开始停止大单销售,静待价格上涨。国内油价8元时代逼近。 【6】表决器的设计应让人可反对而不被知道 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大代表形容举手表决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甚至建议,全国人大可以考虑投票时打乱平时开会的座次。打乱座次后,按下表决器的时候,心里会更“有底”。最好是,程序设计得“让人可以反对而不被人知道”。(中青报) 宝中堂 :这不是重点,民主国家议会全部是记名投票,不记名投票才是荒谬绝伦的,你投票不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支持你的选民 【7】12年了 工资都是用零钱发滴! 河南商丘市公共交通有限公司12年以来,一直用从公交车投币箱中取出的零钱给员工发工资。银行不愿意存收那么多的零钱,所以公司的材料费、员工工资等都是用零钱。“一捆币值一元的一千块钱硬币12.5斤”,员工每次领钱回家都“沉甸甸”。 【8】一路走好!——( @柒月二十六 ) 【9】三国杀又出新锦囊 ( @东土大唐三俗和尚 ) 谁说2月没有30号,蒙牛跟你急!3·15快到了,蒙牛你又调皮了! 会议结束了,服务员们也试坐一下 终于找到齐B小短裙的原型了 @时尚男人频道 :齐B小短裙 —— 很美的摄影,就被这么一个网络新词糟蹋了,sigh~ 【10】缅甸反对派领导人昂山素季发表竞选讲话 电视”首秀” 据BBC,缅甸反对派领袖昂山素季14日首次通过国家电视台发表竞选政治讲话。此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演讲中,她呼吁废除高压法规,改革宪政,保护公民民主权力,解禁媒体及健全司法制度。缅甸政府向4月1日递补选举党派提供15分钟电视电台宣传新政策。 【11】杀害16名阿富汗平民的美军士兵飞离阿富汗 据路透社报道,美国五角大楼周三称,上周在阿富汗杀死16名阿富汗平民的美国士兵已经飞离阿富汗。官方称美军驻阿富汗指挥官约翰-艾伦将军决定,将这名士兵带离阿富汗,而该士兵的名字仍未公布。 【12】本拉登两老婆矛盾升级 警卫严守以防命案 据太阳报,本拉登被击毙,但他两老婆的战争还在继续。昨晚警卫受命不得离开本拉登两老婆半步,以防其中一个杀了另一个。争执导火索是本拉登29岁的小老婆Amal指责61岁的大老婆Khairiah将丈夫的藏身地泄露给美国。据称本拉登一直宠幸小老婆让大老婆很是嫉妒。 【13】英媒组图:新类人种?中国发现亚洲最老猿人化石 据每日邮报,中国广西发现四个石器时代猿人化石,生活在距今约11-14万年前,是迄今东亚发现类人猿最古老物种。因为捕食马鹿,他们被命名“马鹿人”且具有“非比寻常的”古代和现代人混合特征。也有人称该物种是早期非洲现代人祖先外迁时未知的一族。 【14】极端到匪夷所思者往往可疑 @笑蜀 ::1,今天参观二二八纪念馆,朋友说事因贪腐而起,但为掩盖贪腐,且情治部门为用民众鲜血染红自己顶子,故意谎报军情夸大为民变,为调兵镇压提供口实。我听了马上说:这路数,咱太熟悉了 2朋友又说,二二八镇压之前,有司派人多渠道卧底,煽动民众血拼,其最激进者多为密探。此路数,美丽岛等关键事件皆有重演。朋友预计,威权时代台湾线人至少百万之众。一些民进党领袖也可能线人出身。台湾后来放弃清算,与此相关。线人总数难核实,但极端到匪夷所思者往往可疑,此说一定成立。 【15】文革博物馆 @黄健翔 :文革老照片。有人以为文革就是可以“民斗官、等贵贱,均贫富、铲腐败”,实在是太弱智了。文革是“人整人,等践踏、均赤贫、孕腐败”。历史就在那里,稍微认真一些,什么都能找到。 @樊建川 :很多年以来,大官们都不提"文革"二字,报刊网络上也是一个禁忌,本是写进中央决议的"十年浩劫",成了一个讳莫如深的问题。这次温家宝总理说:但是"文革"错误的遗毒和封建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清除。在报上目睹此讯,有点炫晕。我已收集了数百万件文革物件了,也许,有生之年能看到文革博物馆建起来。 【16】你没看他们怎么欺负咱吗? @信海光 :司机说,怎么两会都开完了领导人也没换啊?我说那得十八大,司机说十八大什么时候,我说估计得年底。司机:那胡不下,还是打不起来啊?我:什么意思?司机:等新领导人上台狠揍南方小国啊,你没看他们怎么欺负咱吗?越南,丫的每年光石油就抢走200多亿。我愕然:您都哪知道的?司机:环球时报啊! 【17】没有人感觉到稀奇,因为是这正常的,不这样才不正常 @雾满拦江 :说个散会的事情。安格拉·默克尔,德国女总理,她踏着红地毯,出席欧盟峰会,签署了将为整个欧洲经济政策定调的欧盟财政协议。然后就散会了,散会后的下午5点,一名顾客在超市里遇到了她,看到她买了青椒、圆白菜等。报导说,在默克尔逛超市的时候,没有人感觉到稀奇,因为是这正常的,不这样才不正常。 【18】因为没有人可以理解,因为没有人可以包容 ,因为没有人可以安慰…… ,所以才会让人有无处可去的感觉,就是说躯壳可以找到地方安置,可是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真正的容下你这个完完整整、纯洁的灵魂! ——村上春树 http://t.cn/zOIrprw  ( @喷嚏意图 ) 【19】明天微博就要实名制了,你准备好了吗? 某天首都机场普客国际通道,司马南对儿子说,“孩子,混的好就别回来了”。 另一边VIP通道, 一位浓眉大眼的大叔对孩子说,“我混的不好你就别回来了”   熙来攘往,薄情怎抵德满江,莫慌张,胡说温情,习已为常,强颜欢笑即为相,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更有那,江湖尚在,死国耀邦。   来源: 喷嚏网 综合编辑 友情提示:请各位河蟹评论。道理你懂的 喷嚏新浪围脖: http://weibo.com/dapentizk   、 @喷嚏意图 (新浪)、  喷嚏意图 (腾讯) 喷嚏官方淘宝店: http://shop58267249.taobao.com/   广告联系:dapenti#dapenti.com (# 换成 @) 喷嚏电影频道(beta): http://www.dapenti.com/v/index.html   打喷嚏链接: http://www.dapenti.com/blog/more.asp?name=xilei&id=59100 用手机上 喷嚏网 :m.dapenti.com        每天网络精华尽在【 喷嚏图卦 】        喷嚏网官方新浪围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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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时谈胡适:他是二十世纪影响力最大的学者

  本文摘自《东方早报》2011年12月16日刊      作者:田波澜      原题为:“胡适是20世纪影响力最大也最长久的思想家”      2011年12月17日是胡适诞辰120周年纪念日,海内外的学术界、传媒界都有一些纪念性活动。      专访普林斯顿大学荣休教授、台湾中研院院士余英时      2011年12月17日是胡适诞辰120周年纪念日,海内外的学术界、传媒界都有一些纪念性活动。      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荣休教授、中国思想史研究权威余英时先生,在胡适诞辰100周年(1991年)时,曾撰文《胡适与中国的民主运动》纪念这位五四先贤和20世纪中国杰出的知识领袖。      在胡适诞辰120周年来临之际,余英时先生以八十高龄,欣然接受本报越洋书面访谈,畅论胡适的生平、思想、学术与人格,以及对胡适的研究进展,特全文刊发以飨读者。      胡适研究进展      东方早报:非常感谢余先生在胡适诞辰120周年之际,接受本报专访。你是研究中国思想史的权威,同时也对近代的历史人物颇有独到之研究,比如对胡适和顾颉刚等学人的研究,曾经出版过《重寻胡适历程:胡适生平与思想再认识》等著作,1991年胡适诞辰100周年的时候,你曾特别撰文《胡适与中国的民主运动》来纪念这位历史人物,并在该文中预言胡适将在海内外的华人知识界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据你的了解,在这刚刚过去的20年,胡适研究的比较重要的成果有哪些?是否可以说取得了一些突破性进展?      余英时:我常常阅览耿云志先生主编的《胡适研究通讯》,知道有关胡适的研究,每年都有不少专书和论文,数量远超我的想象。我感觉,以二十世纪早年中国知识界领袖而言,胡适在今天大陆所受到的注意,也许当在前两三名之内。但说到“突破性进展”,则不好答复。我并不以研究近、现代史为专业,更不是“胡学专家”,所以并未能对上述大量的专书和论文,一一阅读。以海外来说,你们提到的周质平、江勇振两先生仍然是胡适研究的领航人。周先生和陈毓贤女士用英文合著的《一个实验主义者的自由精神》(“APragmatistandHisFreeSpirit”,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刊印,二○○九年)是一部侧重写胡适情感生活的新著,国内读者也许很少有机会读到。今年一月台北联经出版了江勇振《舍我其谁:胡适》第一部《璞玉成璧,一八九一-一九一七》。这部书共分三部,第二、第三部尚在撰写中,规模很大,研究也极尽精详之能事。第一部便长至七百页,大概在六十万字以上。所以全书三册恐将不下两百万言。这可以说是胡适研究中学术性极高的一部大著作。像江先生这样一位严肃的专业史学家竟肯花上八年、十年的工夫,全力为胡适写详细传记,可见胡适在一般史学家的眼中仍不失为最重要的专题研究对象之一。由此再进一步推断,则可知胡适在二十世纪以来中国史上的地位和影响的确远在其他同辈学人之上。      回到你们的问题,我要强调近三十年以来,胡适研究一直在进行中,从未停止过。不过我们不能期待所谓“突破性进展”,因为你们所谓“突破性”相当于“科学革命”式的大变化,这是不现实的。今天胡适研究已进入库恩(ThomasKuhn)所谓“常态的”科学研究的状态,在具体的、局部的问题上随时都有新的“突破”,但“胡适研究”作为一个整体领域而言,由于没有大批新材料、新事实的出现,新“典范”(“Paradigm”)不可能出现。      “回向胡适”      东方早报:今年既是鲁迅诞辰130周年,也是胡适诞辰120周年,国内外的知识界和传媒都有一些纪念性的活动和报道,对于80后、90后的年轻一代,鲁迅和胡适在他们的心智生命成长中似乎都不像对他们的上几代人那么重要了,相当多的青年人根本就没听说过胡适,而对于鲁迅,因意识形态的原因(中学教科书大量选取鲁迅作品)也持一种反感的态度,有人认为这是很自然的历史现象,余先生怎么看待这种代际之间的“失忆与遗忘”现象?      余英时:你们说,对于八○后、九○后年轻一代,鲁迅和胡适都已在若存若亡之间,有些青年甚至没有听见过胡适其人。你们又说,关于这一现象,有人以为是自然的,但你们最后又提出了代际之间“失忆与遗忘”的问题。      我的看法也认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了。让我先引清代赵翼(一七二七-一八一四)一首诗作为答案,这首诗过去是人人都能背诵的,我希望今天在大陆仍是如此。诗云:“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试想李白、杜甫流传几百年后都会失去“新鲜感”,何况他人的作品?但赵翼所谓“各领风骚数百年”是指变动缓慢的传统文化环境而言,在三日一小变、五日一大变的现代社会中,一个学人的吸引力若能在身后维持“数十年”,便已难得之至了。      胡适死在一九六二,到今年恰是五十年,他的思想依然在大陆受到如此高度的注意,以致《东方早报》还感到在他一百二十岁生日这一天,应该为他出纪念专刊,这就充分说明他的思想还有旺盛的生命力。若和同时代的知识领袖相比,包括影响巨大的梁启超在内,胡适绝不能算是被“遗忘”之人。至于欣赏他还是批评他,却全不相干。批评或指斥也是记忆的表现。一九五○年代初大陆对胡适展开全国性的全面“批判”,今天从思想史角度看,正是对他最高的礼敬。我在这里并不是要捧胡适,只是讲客观的历史。我的结论是:他是二十世纪影响力最大也最长久的学者和思想家。如果有人说他的“学问简陋”、“思想浅薄”,我也不想为他辩护。但是有一个客观事实是否认不了的:正是这种“简陋的学问”、“浅薄的思想”,才使他成为至今仍受注视的人物。      我相信你们说的,今天大陆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学生大概很少直接读胡适的作品了。不仅胡适,“五四”时代其他声名显赫的作家也逃不了同一命运,甚至鲁迅也不例外。这主要是因为他们的书和文中所涉及的具体对象——人、事或问题——早已过去了,今天的年轻读者读起来自然会感到相当隔膜。不过胡适所提出的基本原则和中心观念则仍然是今天青年人所能理解的(这种情形当然也适用于其他学人或作家)。所以胡适在今天的影响是间接的,即通过后人关于胡适思想的研究和阐发。胡适研究之所以重要便在这里。      通观胡适一生而论,他发挥最大的影响是从提倡白话文开始,一般称之为文学革命。他到北大以后通过讲堂和报刊(如《新青年》、《努力周报》、《晨报副刊》等等),大力提倡“新文化”或“新思潮”,这是他光芒万丈的时期。一直到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以个人影响而论,胡适都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左”倾思潮在一九二○年代以后急起直追,一时之间确有逐渐压倒胡适的趋向。但胡适的思想还是在当时不少“左”倾青年的心中留下了种子,几十年后竟有“春风吹又生”的奇迹出现。我先后所读到的王元化、李慎之、舒芜几位先生晚年的文字,都明显透出“回向胡适”的消息。      为普世价值护航      东方早报:1958年,年近古稀的胡适从美国纽约回到台湾担任“中央研究院”院长,作为提倡自由、民主、容忍等基本价值的五四知识人,他似乎遭受来自当局、新儒家和自由主义阵营内部的三重压力。比如晚年胡适的助手胡颂平整理出版的《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中披露的胡适对徐复观等人的坦率批评,就让习惯了“温文尔雅”的胡适形象的大陆读者感到“吃惊”,他晚年在台湾的真实处境怎样?对台湾的自由民主运动有着怎样的影响?      余英时:至于胡适晚年在台湾的影响,就我所知,则只能说是间接性的。他以《自由中国》发行人的身份,终成为台湾自由主义者的护法。《自由中国》是国民党教育部出钱支持的,时在一九四九年初,胡适还在上海。当时国民党危机感极大,非常需要自由主义者的支持,因此决定办这样一个刊物。《自由中国》的“宗旨”便是胡适在一九四九年四月赴美船上写成的。初到台湾的时候,国民党为了争取美国的援助,继续需要与自由主义者合作,也更不能失去胡适的精神支持。因此党中虽有人对《自由中国》的言论不满,也只好勉强容忍下去。一九五八年之前,胡适长住纽约,为《自由中国》写的文章也很少,不能说有多大的影响。《自由中国》最得力的人有两位,第一是雷震,该刊的实际负责人,第二是殷海光,一位最激进的自由主义者,思想上发生的作用最大。一九五八年以后,胡适回台任“中研院”院长,他仍满怀热情提倡民主、自由、人权、容忍等等普世价值,然而他左右没有志同道合者能帮他的忙,只是一个人高高在上,相当孤立。《自由中国》当然得到他的保护,此外也有不少本省人和自由主义者(包括雷震)想借重胡适威望,组织反对党。这便一天天引起蒋介石的警惕和敌视了。终于在一九六○年九月,趁胡适访美之际,逮捕了雷震等人,《自由中国》自然也随着停刊了。      胡适在台湾自始至终都在为现代普世价值的传播作护航,也在为成立反对党而大声疾呼。他在这两方面所发挥的功能具有关键性,否则无论是自由主义思想或民主运动,在五六十年代的台湾都不大可能取得公开而又合法的活动空间。胡适扮演这一护法角色,是十分尽力而且从未退缩过。他的日记和蒋介石的日记互相对照,即可得到真相。      但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指出:胡适最后在台湾的四五年日子很不好过,受到各方面的重大压力。在政治上,国民党对他的“围剿”从未放松过;在文化上,新儒家(如徐复观)对他则极尽辱骂之能事;即使在自由主义阵营中,激进派如殷海光也认为他过于软弱,不肯与蒋介石公开破裂,闹个天翻地覆。(事实上,即等于要他领导来推倒国民党政权。)你们说,在《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中,看到胡适“对徐复观的批评”所表现出来的“愤怒”,感到“吃惊”,可见你们对胡适所受到的压力一点也不知道。事实上,胡适只不过说了一句:“徐复观的文章,我真看不下去了。”这样的反应是很有节制的。胡适是人,自然同样有喜怒哀乐,似乎不必“吃惊”。      胡适与古今中西之争      东方早报:胡适一直被认为是现代中国启蒙之父,他对传统的批判在20世纪中国一直有着强劲的回响,同时代的一些知识人(包括杜亚泉、吴宓等)认为胡适将中国传统理解成“小脚、太监、八股”等等,是在丑化中国的文明传统,知识群体之间一直存在剧烈的争论。将近100年过去了,今天的中国更加强调儒家传统的正面价值,国学热、经典热、孔子学院等也引起世人的关注,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我们应该如何来评价胡适对传统的重估态度?      余英时:在这一部分,你们提出了两大问题:一、胡适对中国传统的态度;二、胡适对西方哲学的态度。这两大问题早已引起了无数的争论,这里实在无法深谈。现在我只把我个人的看法简单说出来,不再作论辩。首先,胡适并未将中国的传统等同于“小脚、太监、八股”等等,这是反对他的人硬加给他的罪状。他在原文(《信心与反省》三篇)中举此数事来代表中国文化的阴暗面,是为了驳斥那些自大狂的民族主义者,因为他们以“固有文化太丰富了”为借口而抗拒现代化的改革。通观他一生的中、英文论著,可知他对孔子、孟子、朱熹、王阳明等都抱有极大的崇敬之心。尤其是他晚年(一九六○)在美国所发表的一篇著名英文讲词《中国传统及其未来》(“ChineseTraditionandFuture”),最能代表他对中国传统的整体论断。在这篇讲词中,他不但强调中国文化与西方充分接触与融合之后依然能保存它原有的根柢,而且还断言:“人文与理性的中国传统”是永远不会为任何专制势力所摧毁。换句话说,在胡适眼中,中国文化并不是笼统一片,他尊重其正流——“人文与理性的传统”,但坚决反对其逆流——“小脚、太监、八股”之类的负面成分。      东方早报:近些年大陆学者刘小枫、甘阳等组织了很多对西方经典的翻译和重译,他们提出要“重新阅读西方”,要在西方学术思想的源流里理解西方,并批评晚清以降的严复、胡适等人在面对西方经典时是一种为我所用的“拿来主义”态度,导致对西方的误读和误解,而这种误解又影响了中国思想的创造,这种观念影响了时下很多的知识青年。当年《学衡》派的梅光迪、吴宓等对胡适、陈独秀等西化派也有类似的批评。我们应该如何客观地评估胡适对杜威的实验主义、欧洲近代启蒙思想的引介?      余英时:胡适受过严格的西方哲学和哲学史的训练,但他并不盲目信奉任何一家一派的哲学,包括杜威在内。他遵从的是杜威的思想方法,而不是杜威基于美国背景所发展出来的一些特别的哲学内涵。关于这一点,我早已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的胡适》中作了详细的说明,这里不再重复。因此今天批评他“误读”、“误解”西方经典云云,恐怕都是因为对他的哲学训练缺乏了解所致。现在我要引罗素评胡适《先秦名学史》中的两句话来答复这种指责。罗素说:“他(指胡适)对西方哲学的精熟好像是一个欧洲人,英文写作之佳则和多数美国教授没有分别。”(引在我的《从看胡适的一生》一文中)我想罗素的判断也许更为可靠。      总结地说,胡适无论是推动文学革命、研究哲学史、批判社会(如“多谈问题,少谈主义”)、或提倡“赛先生”和“德先生”,都得力于他在美国7年训练中所获得的现代思想方法,特别是杜威的实验主义方法论。这些新方法已化为他的基本能力的一部分,因而无论运用在哪一方面,都产生了很好的效果。      蔡元培在一九二二年左右到纽约和中国留学生谈话,特别鼓励他们在美国首先应该学得“点石成金”的那个手指头,也就是“方法”。冯友兰在报告了这个故事之后,紧接着说:“胡适是在哲学方面用那个指头比较早的一个成功的人。”(见《三松堂自序》)冯在哲学上是和胡不相合的,因此这一评价具有高度的客观性。我想将这一评价加以推广,认为胡在各方面的“启蒙”作用都应该归功于这个“点石成金”的手指头!      “创造了现代中国的公共舆论”      东方早报:胡适在1923年6月4日的《努力周报》曾发表一篇《政论家与政党》的文章,提出知识分子应该写作监督政府的超然于党派化和意识形态之上的政论,他的一生从早年的《新青年》到后来的《新月》、《独立评论》等,一直到晚年的《自由中国》,一直是公共舆论的核心人物,也是自由、民主和宪政等基本价值的矢志不渝的守护者和传播者。有人认为胡适最大的贡献既不是学术,也不是政治,而是创造了现代中国的公共舆论,你觉得这种说法有道理吗?在大陆高校新闻专业的中国新闻事业史教材中,提到胡适的地方非常之少。在你看来,是什么因素导致胡适在新闻史上的地位被严重低估了?      余英时:讲到胡适和政治的关系,我想先说一个真实的故事。大概在一九八○年代初,大陆社科院院长胡绳领队到美国开一个学术讨论会。会后访问了耶鲁大学,由我代表校方接待他们。在宴席上,胡绳说:“我们对胡适,政治上反对他,但在学术上还是尊敬他的。”我忍不住笑着对他说,这和海外的看法恰恰相反。我们都认为胡适的学术研究早已被后来的人超过了,因为后浪推前浪,这是无可避免的。但胡适的政治主张因为自“五四”以来在中国根本未曾落实过,因此还是新鲜的,并没有发生“过了时”的问题。我的原话当然比较委婉,但意思是很清楚的。胡绳先生很有风度,并未露出半点不快的样子,以下便转变话题了。我之所以讲这个故事,因为我觉得今天大陆已有不少知识人也接受了当时我所谓“海外的看法”。      胡适一生在政治上追求民主、法治、自由、人权等等普世价值的实现,而且他反对暴力革命,坚持渐进的改革。这一基本方向即使在今天的大陆也还完全适用,一点也用不着修改。更重要的是,他从“五四”时期提倡“德先生”(民主)到晚年在台湾领导《自由中国》,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的自由主义的友人,如丁文江、蒋廷黻、吴景超等等,在三十年代《独立评论》时期都一度发生了动摇,主张“专制”是“建国”的有效方法,等“建国”成功以后再建立民主也还不迟。在这一争论中,胡适一步也不肯退让,他坚信只有民主制度才真能造成一个稳定的现代国家。“专制”——即使是“开明专制”——最后一定弄到强大的政府不受监督和制裁的地步。你们说,有人认为胡适的最大贡献在于“创造了现代中国的公共舆论”,这话是有道理的。但他之开拓公共舆论的空间也就是对于他的政治理想的一种实践。他全力倡导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出版自由等,便是为了争取人民有批评执政党及政府的合法权利。所以我不认为舆论空间的创造可以和政治分开来。至于大陆新闻史教材中不给胡适地位,这不是他的问题。      东方早报:1990年代以来,大陆的学术界和民间思想界写作、出版了很多有关胡适的著作。胡适的日记、书信等不断出版、重印,可以说胡适对当代知识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也有人注意到,胡适的影响似乎仅仅局限在知识界之内,大陆的维权、社会运动、有限抗争行动等基本的思想资源是一些翻译过来的社会理论等著作,甚至有人指出,胡适不太关切平等和社会公正等议题,而偏向政治自由和思想自由等议题,在你看来,这是不是贫富两极分化严重的中国社会,胡适与大众维权运动越来越远的原因?      余英时:你们说,胡适的影响仅仅限于知识界之内,而今天大陆维权、社会运动、有限抗争等,其思想资源来自翻译过来的西方著作,也与胡适不大相干。我想这里存在着一个严重的误解,时代在改变,新问题层出不穷,胡适的著作中自然不可能为今天大陆的具体问题提供现成的答案。胡适在政治上和在学术思想上一样,他的最主要作用是“但开风气不为师”。今天维权等等活动显然和当年胡适所“开”的“风气”有很大的关系。“五四”时代“德先生”的记忆一直若隐若现地保留在知识人的潜意识中,因此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终于全面复活了。这段历史你们都很清楚,不必多说了。今天维权的思想和行动也不是忽然从空而降,正是由八十年代追求普世价值演变出来的。如果没有这一“五四”的远源,今天的知识人未必会忽然想到要向西方著作中寻找相关的思想资源。胡适开风气之功即隐藏在“五四”遗产之内,至于人们是否还记得他的贡献,那已是毫不重要的事了。胡适深信“社会不朽”而绝不重视“个人不朽”,所以这一点根本不成问题。      作为人格典范的胡适形象      东方早报:蒋介石日记公开以后,胡适与蒋介石的关系一度成为一些学者有研究兴趣的议题,有大陆学者通过对晚年蒋介石日记的阅读发现蒋在日记里对胡适颇多谩骂之词,甚至指斥胡适是只会伸手要钱的“无耻之文人”,并据此认为蒋介石尊重知识分子完全是“作秀”,但是在公共场合,蒋介石对胡适却非常礼遇和敬重,胡适去世后他也赠送了一副褒奖的对联: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请简单谈谈你心目中的胡适与蒋介石的关系?      余英时:胡适与蒋介石的关系也充分体现了他的政治理想的一个重要向度(“dimension”)。他最强调个人的人格尊严,有时称之为“健全的个人主义”。这一意识其实有西方与中国两个来源,恰好合在一起了。西方之源是民主自由社会中的公民意识:一个现代公民在政治权威面前决不会自觉低对方一等而卑躬屈膝。相反的,他和对方是站在完全平等的地位,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该批评就批评。中国之源则是“士”的自重与自尊:孟子便大大发挥了这一意识,所以他说:贤士“乐其道而忘人之势。故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得亟见之。”他又说:“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胡适受孟子的影响很大。他在西方宣扬儒学,特别称孟子为“民主哲学家”,决非偶然。他在蒋介石面前一直是侃侃而谈,毫无退缩之状。最著名的一次是一九五八年胡适就“中研院”院长之位,蒋来致辞,恭维他因为崇高道德以致在大陆上受到批判。胡答词,开头便用“总统错了”四字,并解释他受批判是由于提倡科学方法云云。这四个字等于当面打了蒋一个耳光,使蒋下不了台。蒋虽极怒,却不便当众发作。但从此以后蒋再也没有进过“中研院”的大门。不过此事也可见蒋有相当修养,至少还有尊重知识领袖的雅量。      东方早报:就你对胡适的长期阅读和研究经验而言,你认为到了21世纪的今天,如果说大陆年轻一代知识分子要继承胡适的精神遗产,他的哪些方面的品质、观念与人格是最值得今天的我们重视并传承的?      余英时:只能说一两句话结束。我觉得胡对今天年轻一代的中国知识人最能发生积极影响的地方,便在他能不向政治权威低头。我要引胡适下面一段话赠与年轻一代的知识人:      现在有人对你们说:“牺牲你们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我对你们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      (注:余英时,祖籍安徽潜山,1930年生于天津。1956至1961年就读于美国哈佛大学,获博士学位。曾任密歇根大学副教授、哈佛大学教授、香港新亚书院院长兼香港中文大学副校长、耶鲁大学历史讲座教授、普林斯顿大学讲座教授,系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著有《士与中国文化》、《历史与思想》、《朱熹的历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宋明理学与政治文化》等著作数十种。2006年,获美国国会图书馆“克鲁格人文与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      (本次专访得到《南方人物周刊》记者李宗陶和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教师唐小兵的协助,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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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纪霖:悼高华,忆高华

有自己的畏惧,也有一己之顾虑。但在种种纠结之后,他选择的依然是直行,是对良知和历史的担当。这担当因为有畏惧和顾虑相伴显得格外的沉重。我敬佩他的,并非英雄式的义无反顾,而是凡人意义上的自我超越。明知要付出不菲的代价,依然在挣扎中担起重负。世人皆道无知者无畏,而知者有畏,依然选择了咬紧牙关前行,反而显出中国知识人的书生本色。书生非英雄也,乃是有可爱的迂腐,明知有苦头要吃,仍然不像聪明人那样识时务者为俊杰,而是傻傻地执着于内心的真与学术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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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许纪霖:悼高华,忆高华

许纪霖:悼高华,忆高华 进入专题 : 高华    ● 许纪霖 ( 进入专栏 )       江南的冬天,阴沉沉地冷。北来的寒风传来了噩耗:高华教授在12月26日的深夜,悄悄地走了。     消息是那样的突兀,让朋友们猝不及防。高华的病已经多年,每一次的病情加重,都被他的坚强与乐观超越,以至于我们都相信奇迹会一再出现,顽强的生命意志能让他走得更远。病榻中的高华,总盼着再去一次台湾,说是去治病,但我猜,恐怕他想在来日无多的生命里,去台北会会老朋友,看自己所爱的宝岛最后一眼。朋友们因此还为他募捐,祝福他在来年的开春一遂宿愿。但是,春天尚未到来,高华却倒在凛冽的冬寒之中。     高华兄,难道你真的走了吗?     我已记不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真正深入的交往,也是从一个寒冷的冬天开始。十一年前,一帮在绝望中彷徨的学界朋友,决定参照《剑桥中国史》的模式,携手重新书写中国的近现代历史,这就是后来出版的《中国现代化史》第一卷。二十余位作者之中,来自南京大学历史系的占据了四位,这都是高华热情推荐的。从此宁沪之间,常来常往,有了密切的互动。     这个时候,他研究的虽然是国民党的党国体制,但真正的兴趣却是20世纪的中共革命。他的父亲在1957年被划成右派,因为家庭出身不好,令他从孩童时代就蒙下了阴影,早早被打入另册,考取外国语学校却被拒之门外。“文革”之初他亲眼目睹父亲因躲避杀身之祸而离家逃亡,家门口贴满了捉拿父亲的通缉令。家与国的命运如此残酷地纠缠在一起,使得他从小就对政治充满了好奇与敏感。当“文革”的阴霾终于散去,国家恢复高考之后,高华报考的第一志愿便是南京大学历史系。他要从诡秘的政治风云之中捕捉孩提时代一直笼罩在心头的疑问:20世纪中国的历史悲剧,究竟渊源于何处?     高华成长于思想解放的1980年代,他的骨子里也渗透着那个时代中国知识人独有的精神气质,即对中国历史与现实大问题、大命运的刻骨铭心之关怀,这种关怀与生俱来,深深镶嵌到血脉之中,是那代知识精英中安身立命之所在。作为历史学者的高华,由此而自觉一种历史的担当:像太史公那样,秉笔直书,为后人留下历史的真相。     差不多从1980年代后期开始,他就默默地收集资料,为一个宏大的写作计划作艰苦的准备。稍微懂一些时务的历史学者,大多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回避革命史的研究。因为按照标准尺度写作,会违背学术的良知,而一旦说出历史之真相,不仅发表困难,而且还可能有不测之祸。当年的高华不是糊涂之人,也非莽撞之辈,他非常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从事的,是一个在世人看来属于高风险、低收益的研究,很有可能一辈子躺在抽屉里面,藏之名山,即使发表了,不仅于职称晋身无补,还会带来无穷麻烦——后来证明果然如此。     他曾经有过犹豫,也与我吐露过内心的天人交战,最后他说:“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我的个性没法让我放弃追究真相、说出真相,这是我的宿命,我认了。”鱼骨在喉,不吐不快;良知在心,犹如神之召唤,什么是历史学家?真正的史家风范正是这样的:著书不为稻粱而谋,超越一己之功利,漠视世俗之利害得失,只是为了实践内心的学术良知:还原历史的真相,哪怕撕破了皇帝的新衣。     历史学从来不是一门纯粹的技艺,缺乏生命和社会关怀的乾嘉考据只是史学的末流。高华在精神上所继承的,是从司马迁到司马光的史家传统,这种传统是史学的,又超越了史学,自觉担当起天下的重负,为民族的未来发展提供历史的正当性。从1980年代末到1990年代末,差不多十年寒暑,高华都沉浸于此,无法自拔。他从各种公开发表的档案文献、日记、回忆录当中反复爬梳,回味思考,逐渐整理出一条清晰的历史脉络,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权力网络。他对人脉细节烂熟于心,犹如自己家族内部的典故。1999年他在香港中文大学访问,恰巧刘小枫、钱文忠和我都在那里。每次聚在一起,大家最期待的节目,就是请高华为我们摆龙门阵。我们有无数的问题要问他,他似乎百问不倒,每次都用生动细致的史料为大家一一解惑。那些历史记忆就驻扎在他的心里,信手拈来,皆成痛史;犹如老树上的年轮,斑驳离奇,又历历在目。     虽然高华烂熟史料,但他并不认为个别的史实能够代表整体的真实。我最敬佩高华的,是他的贯通能力,擅长将支离破碎的个别史实,编织成一个个令人信服的历史图景,从复杂诡异的权力表象,洞察背后的深层逻辑。一个能够将历史读通的史家,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家,一个有智慧、有深度的知识人。我常常惊叹他不曾有过从政的经历,也非贵族后裔,何来如此老辣的内幕观察。我以为,除了掌握大量史料之外,他的天才想像力和对人性幽暗的敏锐,亦是不可缺少的助力。     我与他关怀相近,亦常常有热烈的争论。相比而言,作为政治史家的他,注重的是英雄豪杰“王”的面相,而作为思想史家的我,更偏好“圣”的一面。圣与王、神与魔之间,既是一念之差,又同为一个角币之两面。争论的结果,我常常从高华的魔性分析中所得甚丰,他也承认豪杰有其圣的另一面。事实上,早在1980年代,他参与翻译的墨子刻先生的《摆脱困境》一书,对此已有深邃的分析。不过,以其对家国历史的沉痛反思,他搁不下历史魔性对中国的摧残,毕其一生与其奋战,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不要以为高华是一个无畏无惧的战士,其实他像大部分中国书生一样,有自己的畏惧,也有一己之顾虑。但在种种纠结之后,他选择的依然是直行,是对良知和历史的担当。这担当因为有畏惧和顾虑相伴显得格外的沉重。我敬佩他的,并非英雄式的义无反顾,而是凡人意义上的自我超越。明知要付出不菲的代价,依然在挣扎中担起重负。世人皆道无知者无畏,而知者有畏,依然选择了咬紧牙关前行,反而显出中国知识人的书生本色。书生非英雄也,乃是有可爱的迂腐,明知有苦头要吃,仍然不像聪明人那样识时务者为俊杰,而是傻傻地执著于内心的真与学术良知。     正当高华的研究进入佳境,癌细胞却一步步地吞噬着他的躯体。他一次又一次地被病魔击倒,却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不,即使他躺在病榻上,在精神上也从来没有倒下过。他的乐观、坚强和生存意志感染了每一个去看望他的朋友。一个星期之前,见到他的朋友向大家报告的,依然是“精神状态不错”的好消息,以至于我们都错以为还有下一次再见的机会。然而,就在2011年即将翻过的时候,他骤然而去,决然告别,将自己坚强的微笑留到了最后。     生命如樱花一般短暂,人们总是在追求某种永恒,佛教徒超越轮回,基督徒洗涤与生俱来的原罪,而儒家所追求的,乃是历史中的不朽。对中国知识人来说,有一段留得下来的文字,有一种让后人向往的精神,有一缕超越时代空间的情怀,那便是不枉此行的人生了。高华兄,你做到了,你对得起你的一生,我们为与你同属一个时代而骄傲。 进入 许纪霖 的专栏    进入专题: 高华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jiangxl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学术综合 > 学人风范 > 先生之风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8671.html 文章来源:作者授权爱思想发布,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aisixia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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