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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聋作哑之27】中国新闻周刊:传统建筑破产(2006)

传统建筑破产 2006年10月25日 中国新闻周刊 本刊记者/何晓鹏   我们600多个城市已经基本失去了个性,文脉模糊,记忆依稀,历史遗存支离破碎,文化符号完全混乱     艺术家艾未未是诗人艾青之子,每个月,他都会回一趟位于北京市二环以里的家。那是一座不大的四合院,位于东城区的旧城保护区。   房子已经残破了,但院里的龙爪槐和玉兰仍显得很精神。艾未未说,父亲在时,视力不好,常常去数树上的花蕾,一遍又一遍。   但这次回家时,他发现工人正在用水泥抹墙,每家每户,胡同里所有的墙都抹上了水泥,又在上面刷上了青灰色的涂料,在涂料上刻出了假的砖缝,和假的造型。   就在他家对面的胡同口,正在修建一个月亮门,但胡同里经年的杂乱——糟糕的上下水、乱拉的电线、诸多的安全隐患却没人理会。   在艾未未的记忆中,这是北京第三次大规模的胡同翻新。前两次分别是尼克松访华和克林顿访华时,同样是把墙刷成灰色。艾未未风趣地感慨着,“克林顿一定没有注意到,他来到了一个怎样的礼仪之邦,除了刷墙,还是刷墙。”   而这一次,可能是为了迎接奥运。“用一种颜色,一律抹平刷灰,画出砖印,去真存伪,去古还新。”艾未未担心,到了2008年,真正的北京古都可能已经完全消失了。   几乎与此同时,8月31日,在全球地标联盟于中国举办的“2006地标峰会”上,北京财富中心、北京银泰中心和中国国际贸易中心三期工程入选 “中国10大新地标综合体”。   这样,在北京长安街的东延线上又多了三个地标性建筑,其中高度最低的银泰中心,高249.9米,最高的国贸三期则达到约330米,建成后将成为北京第一高建筑。   对于这“三高”汇聚的国贸区域,有媒体称之为“新北京城市文化的发源地与核心”,并称赞其建筑风格“完美融合了中国传统美学与现代建筑思想,标志着古都历史文化的承继与发展”。   把这两件事关联起来,似乎在宣告一种文化的消亡和更替。   迷失长安街   作为北京甚至中国的代表——长安街,其两侧的建筑风格则集中体现了这种变化。   从各部委大楼到豪华商业大厦、从皇家宫殿到现代商务中心,还有众多的高级寓所、酒店、广场……长安街上汇聚了北京市大多数代表性建筑。自矜“洋泾浜”式文化身份的恒基大厦,体现当代西方文化的西单文化广场,炫耀资本的东方新天地广场,前卫怪异的国家大剧院,以及不断刷新北京城市高度的中央商务区……长安街在用全部空间来压缩历史,更新记忆。   在美国城市规划师苏解放的眼中,长安街到处充斥着洋建筑师那种青春期时的设计幻想。每一个建筑都是偶像般的“签名”建筑,它们争着标新立异。这些体量庞大、充斥着玻璃幕墙的“怪物”没有统一协调的风格,让城市显得毫无章法,古都的历史身份和特征被削弱得无以维系。   美国城市规划学者爱德蒙德·培根曾评价说,“北京可能是人类在地球上建造的最伟大的单体作品”。在这个伟大作品中,开阔舒缓的平面布局和辽阔无碍的天际轮廓线构成这个城市的主要性格,这也是中国古代城市建设的特点。但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大量的建筑开始竞相攀高。从北京国际饭店突破古都城市轮廓线特征,成为长安街上高层建筑的始作俑者,到236米高的北京电视中心,再到现在330米的国贸三期,古都的天际线和景观完全被破坏。   新的建筑开始挤压北京城内的传统建筑,一些新建筑本身就是在胡同和古建的废墟之上建成的。   位于人民大会堂西侧的国家大剧院是由法国设计师安德鲁设计的,这个被戏称为“安德鲁的蛋”的建筑,以其现代的前卫姿态一扫紫禁城的历史厚重。在古城的制高点景山上向南望,视线中,除了红墙黄瓦,就是这个巨大的金属半球。有人说,通过这个建筑,法国人报了贝聿铭在卢浮宫前建玻璃金字塔的一箭之仇。   “城市是文化的容器”,这是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美国社会学家、城市规划师)的名言。毫无疑问,北京曾经是盛纳中华文化最丰厚的“容器”之一。然而,容器破了,残留的味道还能闻多久?   600城市古风依稀   长安街建筑的建设过程,也是传统建筑式微,西方现代风格建筑开始彰显的过程。   在“北京建筑学国外,全国建筑学北京”的风气中,长安街的这种迷失已经成为全国各个城市建设过程的一个缩影。   福州三坊七巷被誉为“明清古建筑博物馆”,是我国东南现存最大的古民居建筑群之一,这里汇集了包括林则徐、严复、邓拓、冰心等众多名人的故居,但从90年代开始,商业开发开始光顾这里,一些古民居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十余层高的商住建筑;   估衣巷被称为津门第一街,但这条有600余年历史的老街仍然难逃改造命运,尽管有众多人士在拆迁前为保卫老街做出了诸多的努力,但它再也不能恢复从前的模样。   在古城西安,除了城墙还保留得比较完整,城内的建筑与格局早已经完全改变,即便在城北化觉寺古城保护区内,传统民居也是数量寥寥。   ……   据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徐苹芳介绍,在世界建城史上,中国城市与欧洲不同,欧洲的城市从中世纪出现时,就是以手工业和商业为目的自然形成的,而中国的城市都是先有规划后有城市的,这使得中国城市成为世界城市史上单独一个类型。   而在城市改造过程中,中式建筑像敝屣一般被遗弃掉了。事实上,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全国众多的城市开始新的建设,除极少数古城外,大多数已经丧失了原来的风貌。包括当时北京为国庆十周年献礼的十大建筑,就已经开始出现中西合璧的风格(像北京火车站、民族文化宫)。   之后,国家和地方政府公布了文物保护单位,一些文物古迹因此被保护,在“文革”期间也相对较少受到破坏。但到了80年代以后,城市建设的高潮使房地产业开发蓬勃兴起,大量的古建和民居被推倒重来,旧城区被改造,在这过程中,许多传统历史地段遭到了灭顶之灾,众多的古城失去了原有的特色风貌。   进入21世纪,这种城市改造的速度和深入程度更趋剧烈,使整个中国看起来就像一个混乱而嘈杂的大工地,与50年代不同,中西合璧的风格也完全为洋建筑师的设计让步,而城市中的传统元素已被破坏殆尽。   对此,著名作家冯骥才这样评价,“我们600多个城市已经基本失去了个性,文脉模糊,记忆依稀,历史遗存支离破碎,文化符号完全混乱。一方面是拆得很惨;一方面是建得很糟。光怪陆离、平庸粗鄙的建筑充塞着我们的城市。”   权力与资本的底色   “为什么拥有5000多年文明的北京,却要像十几岁的孩子般莽撞行事,还穿上一身俗气的洋裤褂呢?”说这话的,是美国规划协会秘书长、院士级注册规划师苏解放(JeffreyL.Soule)。   作为参与中国城市规划和设计工作已有十余年之久,接触了中国众多官员和专家的他,在2005年4月又来到北京。他沿着长安街,从市中心徒步走到东五环的城市边缘。在看过路两旁的建筑后,苏解放如此描述自己的感受:“一个有着最伟大城市设计遗产的国家,竟如此有系统地否定自己的过去。”   苏解放认为,缺乏城市设计培训或经验的中国官员,通常会把现代性和盛气凌人、古怪异常的设计混为一谈。结果,一些因幼稚的设计会被本国拒绝或嘲笑的外国建筑师,却在中国找到了富有同情心的听众。而国内的一些学者和专家,由于经常受益于与这些外来者的经济关系,用以提高他们的政治和专业地位,以致不能发出客观和诚实的声音来抑制这种体制的盲动。   不久前,在南京召开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与发展论坛上,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批评,在中国现在的城市化进程中,历史传统文脉(历史文化街区和古建筑)遭到破坏,大拆大建后造成“千城一面”。仇保兴认为,这与不少领导急功近利的心态和干部管理体制有关。一些地方,片面追求政绩观,而考核的指标是城市的面貌变化,个别城市,甚至还组建城市“大变”“小变”办公室。   权力与资本在城市的建设中充任了主角。在这种强大的力量下,即便持有异议的学者发出自己的声音,仍无法与之角力。   最能反映这种状况的莫过于位于王府井路口的东方广场的建设。就是这个视《北京城市总体规划》如无物的庞然大物,在经过众多学者和专家的多年集体抵制后,仍然最终落成。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王贵祥教授如此形容这个超大的建筑组群,“建筑用地占满了两条重要街区(东单大街与王府井大街)之间的地块,建筑形体宏大、密集,犹如一艘航空母舰驶进了一个古老幽静的港湾……是财富的炫耀。”   中式基因游丝尚存   变化是近几年发生的。   从去年开始,福州市启动实施了“三坊七巷”历史文化街区保护修复工程,计划投入30亿元在三年内对三坊七巷进行全面的修复和保护。目前,已经对该历史文化街区的基本情况进行了全面摸底,并编制完成保护规则和办法。   于“十一五”期间开展的中国第三次文物普查也将目光放在了散落在广大农村地区的乡土历史建筑上,并探讨制定关于这类建筑的保护标准。   在经历了诸多的“古建劫难”之后,人们开始关注传统建筑的保护,但在这个过程中,认识的误区和急功近利仍然存在,在为数众多的官员眼中,保护传统建筑等于发展旅游经济,而不是为城市留下记忆。也因此,一些以保护之名行破坏之实的事情时有发生,1986年北京拆毁琉璃厂老街,建起一条不伦不类的琉璃厂文化街就属此类,在那条街上竟然可以看到红柱子、大玻璃这种前所未见的房子。在清代,民间是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样式的房屋存在的。但从那以后,全国各地都可以见到一些生搬硬凑的仿古建筑。   就在这种假古建充斥着全国每一个城市的角落的同时,一些人也开始用自己的力量来重温旧日的记忆。   在长安街东延长线,东五环外的管庄,松堂临终关怀医院就坐落在路边。医院的大院里堆满了石墩、柱础、砖雕和石刻。   9月26日,院长李松堂和工人们一起忙着建造新病房。新病房是中国传统建筑样式,特异的是,上面的建筑构件都有着几十甚至几百年的历史,无论是脊檐上精美的玉兰砖雕,还是墙上古朴的石楹联,或是飞檐下繁复的斗拱,廊柱下的柱础和廊柱上的雀替,这些都是李松堂多年来收集的藏品,是他在城市改造拆迁时,一家一户收集来的。在 四合院里出生和长大的他对中国的传统建筑感情很深。看着这些老宅院被拆毁了、砸碎了,然后再用大量的资金,盖起千篇一律的仿古建筑,他认为很荒诞。   尽管这个身处城市繁华之外的古建筑显得有些单薄,但在中国,李松堂并不孤独,像他一样的古建保卫者们一直都存在着,华新民、陈志华、冯骥才、舒乙、阮仪三、王军、张金起、丁艾、陈平原……他们中有学者、有官员,也有民间自愿者,还有众多的基金会和民间组织也参与到这个过程中来。   也正是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一些古城被从“推土机”下挽救回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建筑与人、城市与文化的关系。★ 来源: http://news.sina.com.cn/c/2006-10-25/17511133177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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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聋作哑之24】南方人物周刊:我只是不愿意再被嘲笑罢了(2009)

艾未未:我只是不愿意再被嘲笑罢了 2009年04月07日 南方人物周刊 杨潇 艾未未说, 如果我们不出来为这些死去的孩子说点话,那我们是什么东西? 标签 艾未未 遇难学生 汶川地震 截至3月29日,在艾未未博客上公布出来的“有名有姓”的遇难学生总数是 3342人,他希望在一周年到来之前让这个民间发布的名单尽量完整,“我们可以回避这些血和肉,这些声音,这些气味吗?” 离“5•12”周年纪念日还有60天的时候,艺术家艾未未在自己的博客上公布了68份名单,这里面有1579名地震遇难学生的姓名、年龄、学校、班级。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开始陆续上传“遇难学生名单补充”,期间一些名单被删除,他写下一句:“是什么人,为什么缺德呢?”重新上传。 暂时不再有删贴,截至3月29日,统计出来“有名有姓”的遇难学生总数是 3342人,他希望在一周年到来之前让这个民间发布的名单尽量完整,“我们可以回避这些血和肉,这些声音,这些气味吗?” 2008年5月26日,四川绵阳什邡市李冰村一个山岗上,埋葬着在“5•12”地震中失去生命的108个洛水中学的学生。他们的墓碑,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图/严志刚 电话 “地震一下子把我打懵了,大概有10天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十几天以后,艾未未去了四川,到了除北川外几乎所有重灾区,“回来以后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这个事情太大了。” 2008年年终,他开始准备2009年年底在慕尼黑的一个展览。“我想做一个跟死亡有关的作品”,这时他想起了在灾区看到的书包文具,“遍地都是,我想知道,是谁用了这些书包,他们叫什么名字。” 但官方并无遇难学生的名单统计,“按照我们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民政部门负责这件事,”艾未未工作室的刘耀华说。于是第一通询问电话拨往四川省民政厅,“感觉他们并不知道是谁负责,让我们去问公安厅,公安厅又说归民政厅……” 从省、市依次往下,电话咨询无不令人失望。“其实我们希望他们说,好,你们不用来了,这个事情交给我们吧,”艾未未说,“在过去的300多天里,他们一直有这个机会,但是他们没有用。” 到3月13日,艾未未觉得有必要重新拨打这些电话,并一一录音,“我们希望别人知道我们是做过这些事情的。否则有人会说,你为什么给政府出难题啊?为什么不通过政府来做啊?” 背景 2008年5月24日,国新办举行的汶川地震第14次发布会上,国新办新闻局副局长鲁广锦面对媒体提问死伤学生数据时曾答复说,数字正在统计当中,“有了结果,我们会及时公布的。” 但随后关于此事,再无官方的正式消息和数据对外通报,外界也未曾听闻有相关责任人依法受到惩处。“最新”的数据,仍停留在2008年5月21日,四 川教育厅厅长涂文涛在内部会议上的通报:四川省教育系统共死亡6581人,其中学生死亡6376人;1274人失踪,1107人被埋。 2009年3月8日,地震300天后,在全国两会新闻发布会上,针对记者提问,全国人大代表、四川省常务副省长魏宏表示:“最终的死亡人数,我们必 须按照国家有关部委对死亡人数特别是失踪人数的有关规定来进行,涉及很复杂的工作和过程。因此在遇难者数字没有最终确定之前,对遇难学生人数也很难给出准 确的数字。” 对于公共建筑的质量问题,魏宏没有提及,只是回答说,地震伤害、地震灾害带来的实际破坏烈度普遍大于当时所有灾区学校设防烈度1到2度,这是学校等公共建筑大规模倒塌的主要原因。 在这一天里,艾未未和他的同事总共打了150个电话,他们把部分电话录音整理出来,挂在博客上。一个拨往某重灾县维稳小组组长的电话被记录如下: “我们刚才电话没讲完你就挂掉了。” “你这么关心这个事情呀?你们有什么目的呀?” “我们没有什么目的呀。” “没有目的干嘛关心呀?”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关心,这是中国人的事情呀。” “我也是中国人呀!你要是美国人派来的特务呢?你要是美国人派来的间谍,怎么办?” “……” “既然我们政府部门已经公布了,那就可以了,你还要问,我就怀疑了,我要维护国家利益呀!” “我们都在维护国家利益呀!但是国家也需要维护人民的利益呀。” “是,那就是政府的事了,你不需要管这个事。” “我们是公民呀,我们想要求你们负起责任来呀!”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负责?你凭什么这样说?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这不是难不难听,这是事实呀!” “你说是事实?我直接就怀疑你就是美国方面派来的女特务!” “国家秘密”、“国家纪律”和“个人隐私”是拒绝提供名单的三大理由,也有较为“老实”的回答:“我们没权向外提供”,或者,“这涉及到社会的稳定”。150个电话,只有一位学校的校长真正回答了问题,他们学校有两位学生在地震中遇难。 有网友在这些问与答下面跟帖,说怎么读着这么像荒诞小说?艾未未说,“正是这很多个问题,我们叫做文化,构成了中国社会的现状。” 被怀疑为“美国女特务”的赵颖是艾未未的同事,在拨打电话中,她最常被问及的问题是“你是什么单位?你想干嘛?” “当我们回答是个人时,有人就在电话那边冷笑,”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睁大眼睛,强调了一遍:他们在冷笑!这还不是最叫人吃惊的,在另一通电话里,她问对方:他们(遇难学生)是我们同胞呀?对方反问:是呀,是同胞,关你们什么事? 当然,多数回答者并不这般“理直气壮”,他们乐于提供其他部门、小组的电话,“基本上,就在民政、公安、教育这三大部门兜圈子,”赵颖说。一个非典型皮球的传递过程如下:宣传部-救济救灾科-基教科-德育科-维稳组-宣传部。 而一位接到过询问电话的当地工作人员对《纽约时报》记者说:“(艾未未或者他的同事)简直是个疯子,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问问题……” 来源:http://goo.gl/Jvg5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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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聋作哑之25】南方人物周刊:发出强壮的声音(2006)

南方人物周刊中国魅力榜:2006向魅力致敬 艾未未:发出强壮的声音 2006年12月20日 南方人物周刊 本刊记者 彭苏 发自北京   “魅力应该是一种神秘感,一种个性,一种能让人保持好奇心的东西……”艾未未划过一抹轻诡的笑,“就像我太太。”   话音落时,他的太太陆青正打他旁边经过,熟视无睹地拾级而上。被他昵称为“魅力先生”——那条从东北大街上捡回的扫帚狗,欢快地跟在陆青身后,雀跃不已,时时爆发出“汪——汪汪、汪汪”的叫声。   “听!是不是很奇怪?像是人学狗叫,实际上就是狗叫。”艾未未目光和蔼,与他那把浓密、带有野性的大胡子不甚相称;他的声音低缓,与他曾在博客中、媒体上呈现出的尖锐风格,也不太相符:   曾经戏谑张艺谋的导演风格 “就是一个陕西农民,农民种豆得豆丰收了喜气洋洋是很正常,只有极度自卑的人才会这样地骄傲”;   曾将联合反对奥运会建筑“鸟巢方案”的几十名院士比作“上蹿下跳的低能儿”,称“丧失了基本道德与专业品质、美学辨识能力的院士们,为了维护正在失去的天堂而哀嚎……”;   曾在《钟南山的价值几个亿的电脑和不可修复的人脑》一文中写道:钟南山说,偷窃与抢劫的人,和城市流浪人员只有一水之隔。确切地说,中国知识分子、教授与政治流氓也只是一水之隔;   直到最近,他又为北京丰台公安分局对六里桥“流动人口出租房”进行清查一事,而在博客上忿忿不平;   “艾未未不是一个标准的建筑师,更像一个艺术家和社会活动家。”有人曾这样评价他。因而,在2006年他备受争议。   声称“多年不看电视,因为没法看”、“对媒体的良知存有质疑”、 “在博客上发表观点很慢,常在深夜里用一个手指头敲打键盘”……如此这般的艾未未却说:“我常常问自己……我怎么就成了这么一个很难拿、很难办的人?”   “这是一个经典的人格分裂的人”   “面前的这只杯子,你能看到它,可你能看到在此之前,它被谁碰过、它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吗?”艾未未紧盯着宽整桌面上的大口杯问道。   “何况要了解一个人?”继而他追问。显然,他不相信谁能真正被了解,谁又能真正了解他。   然而有一件事比较清晰,他不爱谈及他的父亲,诗人艾青。如果以为他只是出于自尊,如他所说,他没有做“名人子女”的感觉,似乎单薄;如果相信一个传闻,提及他和父亲,在新疆石河子20年的生活,他曾“双眼湿润”过,他会矢口否认,“哭?不可能,我好久没哭了。最后一次掉泪,还是1996年吧。”   那一年,艾青逝世。   “早就记不清哭的原因了,说不明白。”艾未未又绕开了话题,“但不会是因为一家人在文革中生活,那不是我个人的事。”   1967年,一辆拉煤的敞篷军车从石河子垦区驶向条件最为艰苦、路程最为偏远,号称“小西伯利亚”的144军团。途中,大风刮起,漫天黄沙。车晃悠了三天三夜,与车上煤堆混为一团的,还有五口人:艾青、他的夫人、他的女儿、两个儿子艾未未和艾丹。   “敞篷车是没有遮蔽的,一阵大风刮来,把从家里带来的一床草席吹跑了,就剩一张小木凳了。”   颠簸到达农场时,已是暮色黄昏。灯是用一只小铁盖做成的。漆黑中,燃起的星星之火,是浸在油中的一根鞋带。微光如豆,好像这家人在当时怀揣的点点希望。   “后来几年,父亲就凑在这盏灯下,偷偷翻看《法文词典》,把一部罗马史写在一张张过期发票上,发票的纸很薄,很脆弱……他的眼睛就这样瞎掉了。”   身份低人一等,睡觉的地方也要低人一等吧,他记得到达农场的第二天,农场干部将父亲领到一个地窝子前指着说,以后这就是你们住的地儿了。   “父亲带着我一起进去。里面太黑,他进来时,一下子将脑袋撞在了梁上,他猛地蹲在地上,半天不能起身,等他站起来时,脑门都冒出血了……”   现在,艾未未享受自己的领地,没有高空吊顶,空间直至空寂,拱圆的窗子,宛若教堂的某处,他倒无限怀念那个被他和父亲抬高20公分的地窝子,他说那是他建筑天才的第一次展现,在压抑的氛围中,它仿佛让人更安全,“里面冬暖夏凉,屋顶和地齐平,常常有猪从我们的屋顶跑过时,猪的后半身会掉下来。”   身为诗人,父亲不被允许写一个字。白天,分给他的工作就是扫厕所。“长达数年,他没能休息一天。”   如果厕所一天不扫,无疑第二天的工作量将更加繁重。对于扫厕所,艾青倒是心态平静,“他曾对我们说过,他快奔60的人了。这一生有谁为他打扫过厕所,他也不知道,现在轮到他为别人打扫厕所,很正常。”艾未未也平静如水。宛若多年前的一天,他看到父亲满脸墨汁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一脸惊讶,父亲只淡淡地说,今天挨批斗时,有人把一碗墨从他头顶浇下……“因为缺水,他的脸几天都是黑的。”   作为“三反分子”的子女,艾未未学会了种烟叶、锄草、插秧、砌墙,“各种农活都会,是生活让我赋予它智慧。”盼着一年吃一顿肉,过年时在玉米发糕上加点糖,成了他最大的心愿。   唯有学校是他的心结。“十岁时,就觉得这学校没法呆了。”他是可以一面按社会要求极其熟练地背诵《毛主席语录》,站在伟人像相前,忠诚地做着“早上卷笔时,力气大了,将笔卷断了”之类的请示汇报,一方面又像有另一个艾未未站在身后,观察“这段人类最黑暗最荒谬的时期”。   “如果我死了,我的墓志铭将是,这是个经典的人格分裂的人。”他曾如此断言。   “这是我自己的家,为什么要像陌生人”   1978年9月,艾未未考取了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   “我并不想考。主要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建议我参加考试。他每天会来看我画画,人特别善良,让我觉着如果不画,我会不好意思。”   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书的两年,他参加了“星星画展”。而这时,艾青一家才从新疆军团回到北京。一家人寄居在一个朋友家里。“回来时,他还没正式平反,是以治眼的名义回京的。”   回京后,父子的关系还是那么脆弱,他瞅着沉默寡言的父亲像一个怪物,而成为大学生的他,在父亲眼中也是不太入眼。   真正令他苦闷的,还是学校。据说,在艾未未中途退学前,他做了一件令常人无法理喻的事:某个深夜,躁动不安的他将学校画室里的模具砸个稀巴烂。   “倒没那么夸张吧。但当时确实感到很无望。你明明那么无知,那么需要保护。从小到大,学校就是无法满足你。”艾未未哈哈笑道。   1981年,女友出国了。随后,躁动不安的他也出国了,“口袋里揣着30美元,父亲的历史问题还没得以解决”。   在纽约,学校依然令人窒息。在一间建筑学院里呆了半年,他又退学了。他的家变成中国同胞们的“暂留所”。而他在他们眼里,却是一个十足的“怪胎”。   他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费力出国,不为将来能在社会谋得一席之地而苦心经营。而宁可沿街去敲门,用不流利的英语介绍自己,声称自己没有工作,只要有最低工资活下去就行。给人刷碗、洗盘子、扫地、看孩子,混迹赌场赌21点。“我的赌技在中国人中算是不错的呢。”他不乏 幽默言道。   “青春是原始的,是强壮的,是充满力量的,是残酷的,还有,它又是脆弱的。”   青春如斯?在美国12年,艾未未爱过、恨过,大白天里剥光衣服,立在双子大厦的喷泉前,留下过自己青春的痕迹。   多次成功地举办过绘画个展,自称知识结构很差,认不了几个字的人,成了名符其实的“艺术家”。   更多时,他则像哈姆雷特,“每天早上,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常呓语是不是还要起床,是不是还要活着……”   直到都市的喧嚣将他真正唤醒,然后又是新一轮的闲聊、思考、无所事事。   原以为额上的皱纹加深了,心里的喧嚣会渐渐隐却,而对于艾未未,仿佛只是音带低沉了,本质还是犀利的:   “我在美国12年,没有一个警察敢冲我瞪眼睛,或检查我的身份证,如果我或我的孩子在冬天大半夜里被人叫起,受到盘查,你让我还怎样爱这个国家?”   “我并不是为犯人说话,但他们也有他们的权利,而且只有法律定义他们确实犯罪,他们才是犯人。”   “公平与正义难在哪儿了?国家机器在行为上就是社会的佣人,他不能越权,不能成为御用的工具,他要怎么管理,应问问公民的意见,而这个公民的意见又无从问起……”   “即使我们国家再穷,也不应从学生身上捞钱,也不应发生病人因为没钱治病,倒在医院门口无人问津的事情……”   “我没有孩子,如果……我能选择……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回中国前,他放弃了绿卡;1994年,办过“黑皮书”、“白皮书”、“灰皮书”,2001年在上海举办过“不合作方式”,后来,赫尔佐格设计事务所在中国参加竞标,他们需要找一个了解东西方文化的人,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参加项目设计工作。“对我来说,凡是不熟悉的事情我都愿意参加,当然我没有去想这个跟奥林匹克有什么关系。我答应去的时候,他们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完,已经到了必须做决定的时候。我简单地问需要我做什么?他们说需要你说出所有看法。”   “一个人要自信,勇敢,相信上天赐给你的一切,就像一颗心脏,看起来那么柔韧,几十年都能够发着强壮的跳声。”   他说他没有家产、没有车子、没有后代,唯有信仰,“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即使微小也没关系,哪怕只是痛苦地哼哼,也能证明生命的存在。”   记得刚回国时,一天,父亲在家中突然对他说道,这是你自己的家,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在这儿不用客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句话一直让我深有感触。我时常琢磨,他指的那个家到底是指个人小家,还是整个国家?” http://goo.gl/AP5T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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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聋作哑之】南都周刊:习惯性颠覆,习惯性开炮(2009)

艾未未:习惯性颠覆,习惯性开炮 2009年03月13日 南都周刊   纽约十年:“东边是正确的”   离这里三百米的三影堂正在展出《艾未未纽约1983-1993》摄影展。那些黑白照片记录了当年纽约东村的诗歌朗诵会、汤姆金斯公园广场的暴乱、假发节上男扮女装的同性恋者。而更让中国观众感兴趣的是镜头里年轻时代的艾未未、陈凯歌、顾长卫、谭盾、冯小刚、北岛、舒婷等等,他们都是1983年到1993年在纽约东村混过或路过的一群人。   1981年,艾未未在很多人觉得“有病”的情况下从北京电影学院退学,靠女朋友的关系去了美国,随身只带了20美元。当时全国比他更早留美的只有陈逸飞一人。   在纽约,艾未未体验到纯粹的个人自由以及十二年海外生活的无聊厌倦。而尽情逃课的后果就是,1993年当他为了看望生病的父亲回国时,连学位也没有拿到。他承认纽约的生活对他影响深远,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社会,“个人的权利受到充分的尊重,没有人敢轻易找你的麻烦。”艾未未的特立独行和颠覆性格显然跟这段经历密切相关。   这十年中,艾未未在纽约东村租住的房间成了那个年代文艺青年们赴美的一个根据地。当时他的电话自动答录机的录音是:“东边是正确的(East is Right)。”“那时我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总是闲着,随手拍了一些遇见的事,去过的地方,熟悉的人,我的周围的住地、街道和城市,打发每天的闲散时间。”艾未未说,20年后的今天,纽约下东城的东村的面貌全变了,甚至照片中的很多人已经不在世。1993年回北京后,艾未未组建了一个实验性的,类似纽约艺术家天堂东村的社区。在这里产生了令人震惊的行为艺术和激进绘画、摄影以及装置作品。   三影堂的荣荣和映里从艾未未15年积攒下的350多个胶卷,1万多个画面中选出200多张照片——那些难以辨认的面孔,地点,艺术作品和活动。“生活在过去的50年中,很像是一片落叶,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但最终还是会落在某个角落。图片出现的方式和秩序也会是如此,杂乱无章的,有些思路好像只有混乱时才可以清晰。”艾未未说。     博客:“觉得太好笑了就说两句”   “你打断了我写博客,说实话我挺不高兴的”。艾未未拖着庞大的身躯,很不情愿地从工作室里出来,似乎忘掉了是自己答应的采访时间。从早上8点钟开始他就坐在电脑前奋“键”疾书,主题是评论追讨圆明园兽头的行为。在里面他骂了律师、骂了媒体,骂围观者“装死”,骂得淋漓尽致。   愤怒中年艾未未的博客已经成为新浪博客的一个热点。每天都有一帮固定的粉丝在这里等候他更新。他评论的话题远远超出了艺术的范畴,杨佳案、“躲猫猫”事件、CCTV配楼着火,等等等等。近期唯一与艺术搭点边的是给左小祖咒的音乐写评论,也相当的“不务正业”。   2005年,当艾未未还在用一根手指头笨拙地敲击键盘时,发现了博客这个有意思的东西。一开始还是比较艺术气质的,往上面贴点图片视频什么的,一度成为当代艺术教学厅。他一度在博客上贴他给自己和别人剃的各种头型,他下剪子不假思索,由推子剪子自己决定走什么路线。他只是玩,别人或许就看成了艺术。   后来博客的内容慢慢变了,很少艺术气息,倒是很多社会新闻的评论,充满了艾未未式的爆破力。艾未未说,现在他最关注的是“社会公平问题”。“我说话没顾忌?我太有顾忌了,我觉得我要不说这话,倒霉的是全部的人。就像那个矿要塌了,大家都不说,进去的就砸死。”   下午再去的时候,艾未未还在电脑前。因为博客终于写完了,他看起来心情大好,一副骂完人之后的畅快感。“博客让我能说点真话。有时候觉得有些事太好笑了就写两句。”对80后90后艾未未充满欣赏和期望,因为他们生活在信息快速的时代。“幼稚或错误都不是问题,只要他们有热情,有判断能力,他会逐渐辨别是非”。   艾未未已经连续三年获得当代最权威的艺术杂志英国《艺术评论》的年度“当代艺术最具影响力一百大人物榜”,共有三名华人入选,他列三人之首。然而他对此并不上心。作为鸟巢设计顾问,鸟巢建成以后似乎也跟他毫无关系了。谈鸟巢在奥运后的使用,他一脸不耐烦:“都是伪命题,他们把它拆了卖废铁都跟我没关系。你们不如关注下CCTV的火。”   跟艾未未谈话很有趣也很困难,这个善于逆向思维的人,习惯性地颠覆所有既定的问题和标准,到最后你会发现问题本身也变得荒谬,提问者已无立锥之地。说到父亲艾青对自己的影响,“他告诉我,要做一个自由的人。”   的确自由。自从1993年回国以后,从鸟巢的顾问到SOHO现代城的雕塑设计,从雕塑、建筑、影视到当代艺术,艾未未都做过。但他从来没有一个所谓的“工作”,一直散漫地做着一些自己愿做的事情;游离在所有圈子之外,不参与国内艺术界的任何活动,称知识分子呆的地方是“停尸房”,对一切看不惯的人和事开炮。   能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是幸福的。“我最重要的是成为我个人,就是我的独立性,不依附于任何权力”,艾未未说。做艺术家对于艾未未来说就是为了能够正大光明的“不务正业”,就像他给自己的定义“狗揽八泡屎,泡泡舔不净”。艺术、建筑、政治、音乐,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他还要往哪里“第三者插足”。   至于未来,“还是这样子吧,我想没有什么人能够改变我。其实我本质上是个挺无聊的人,真的”。   艾未未突然冒出一句颇富诗意的话:“这个世界一切都会坍塌,唯有人会站起来。”这时他的表情稍稍有点严肃。   “没有表达就不是人”   南都周刊:照片上的人现在都是腕儿了,当年这些人都什么状态?   艾未未:混呗。照片都出来了,你自己去看吧。现在不一个个人五人六的,都活着呢。   南都周刊:在美国呆了10多年,对你现在的性格有影响吗?   艾未未:这个很难说,肯定是有影响的,我毕竟在相对自由的社会里呆了那么多年。最大的影响就是他们从来没有找过我的麻烦,只有我找他们麻烦的时候,虽然我是非法移民。个人的空间大,而政府权力很受限制,不能随便伤害个人。当每个人都认为个人的权利很大,不可被伤害的时候,政府权力就会变得很小。   南都周刊:你现在是美国国籍?   艾未未: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我都把我的护照放到博客上让人看了。最初他们说我敢说话是因为我是美国国籍,我赶紧把护照拿给他们看了。后来他们说我敢说话是因为什么宽裕,我赶快让自己破产了。然后他们又说可能是我家里有背景,我又赶紧把我父母“抹杀”了,他们还要怎么样?   南都周刊:发言对你来说很重要?   艾未未:是个人就能说话。表达是人之为人的一个特征,没有表达你就不是人。个人地位也是每个人应该有的地位,做人最高的地位。只是大多数人都放弃了这种权利。   南都周刊:大家觉得,至少知识分子可以多说话。   艾未未:他们只是知道怎么保存自己,躲在一些机构、学院和协会里面的蛀虫,知识从来没有为社会提供过有效的作用,他们叫什么知识分子?除了抄袭以外就是张冠李戴,他们是所有的腐败和社会无能的一部分。   南都周刊:你需要为谋生考虑吗?   艾未未:很多人以为他们是中产阶级,或是上流阶级,其实仍然生活在精神的贫民窟当中,他们才是真正需要谋生的人。而我无论处在什么状态下,注重的是精神上的谋生。 艾未未:习惯性颠覆,习惯性开炮(2) http://book.sina.com.cn 2009年03月13日 15:06 南都周刊   南都周刊:你最近关注文怀沙么?   艾未未:我觉得很好笑,中国有这么多跟人的生命有关的假,跟科学有关的假,大家都回避不谈,却找了这么个人,讨论这么热闹。中国的学术作假有多厉害,教育成天毒害孩子,三聚氰胺几十万孩子受损。卫生部教育部有人讨论过吗?有人敢大张旗鼓地每天放在头条上吗?讨论文怀沙和追究圆明园兽首是同一性质。   南都周刊:追讨兽首有什么问题?   艾未未:中国历来毁掉了多少文物,就说“文革”,砸掉了比那个兽头要贵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一亿倍的文物,有谁追究过?有谁做过统计?那是无可估量的价值,没有人追究,却盯着圆明园爱新觉罗家族的东西,几个意大利人设计的兽头。第一它不是中国文化的东西,跟我们传统没关系的,我们历来不做这种写实主义的创作。中国人搞不清楚的,没有人问这个。那些律师懂吗?100个律师为了一个烂兽头,我一天能给你做出100个来。太好笑了。   南都周刊:你都在博客里写了,很尖刻。   艾未未:博客对我来说蛮有意思的,因为可以说点真话。有时觉得太好笑了就写两句。过去信息闭塞,现在因为博客、网络,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没想到网络对中国的作用这么大,这是奇迹。如果有一百件“躲猫猫”这样的网络事件,中国人就自我教育成功了。   南都周刊:你想改变他人吗?   艾未未:在我的范围内,在我目光所及之处。他们不要来影响我就行了。   南都周刊:很多人都被你骂了,比如余秋雨、张艺谋。请举几个你佩服的人。   艾未未:鲁迅,王朔,韩寒。   南都周刊:你怎么评价韩寒?   艾未未:我经常看韩寒的博客文章,几乎每一篇都看。我觉得韩寒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是中国几十年来最优秀一类人的代表。勇敢、清晰、行动,加上幽默,谁也别跟他玩虚的。韩寒这一代人或者他所代表的这些人是旧时代的掘墓人。   南都周刊:评价这么高?   艾未未:是中国太缺少这样的人了。其实在国外每个公民都应该是这样的人,韩寒只是一个在他的位置上承担了责任的人,而大多数人都是放弃者,注定要被淘汰掉的。只要是年轻人,通过自我努力,不是去谄媚,不去谋求一些不该谋求的利益,不做价值上的简单交换,已经很了不起。   南都周刊:你对80后很看好?   艾未未:80后是中国第一代可以被称为“人”的。他们有自己的价值取向,有自己的信息来源,有自己的判断基础。   南都周刊:除了博客你还关心什么问题?   艾未未:这个社会应该相对公平一些。你最重要的财富就是你有正常的途径表达自己,有公平的环境来追求幸福。现在个人的社会权利、个人的责任,都乱七八糟的。比如今年春节后,有一千万民工回不到城里,因为工作没有了。   南都周刊:怎么看中国当代艺术?   艾未未:我不了解,也没兴趣。我从来不属于这个圈子,在国内我没做过一个画展,我的展览都在国外做。   南都周刊:市场这么火爆你也不关心?   艾未未:市场都一样,大家有闲钱就开始炒这炒那,没钱首先撤的就是艺术。没什么太大的规律。我做东西也不是为了卖的。   南都周刊:这个时代的文化艺术还有救吗?有人说被商业和功利主义毁了。   艾未未:文化艺术是人的行为,人若是被毁了,其他也是必然。   南都周刊:吴冠中画展刚刚开幕,他在前言里说艺术界有太多束缚艺术的东西。   艾未未:他敢说话,可惜没人听。   南都周刊:那你的话呢?   艾未未:我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但还是得说。我要不说这话,倒霉的是全部的人。说真话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你的选择。   南都周刊:为什么你在国外的影响比在国内大?已经连续三年被英国《艺术评论》评为“当代艺术最具影响力一百大人物”。   艾未未:他们认为我是一个伟大的中国人,这是误会。他们觉得我的每一公斤和每一两都是有价值的。我也不觉得他们的评价有什么意义。   你总得活着,活在所有人的错觉中吧。100人名单算什么,整个西方世界都在坍塌,整个旧的体制都在崩溃。我还会在乎他们给我的某种荣誉吗?这个世界一切都会坍塌,唯有人会站起来。   南都周刊:在这个时代保持完全的独立有多难?   艾未未:独立是生命的完整性的问题,完全的独立在任何的时代都是不可能的,那意味着失去现实的含义。同样可以说,生命不可能是完整的,它必然是他者的一部分。   南都周刊:你很愿意对媒体说话。   艾未未:我愿意任何类型的交流,不只对媒体说话。我觉得媒体够烂的了,但我要面对这个烂的世界。我生活在这里,我自己是烂的一部分,我只是在挣扎。   南都周刊:你是艺术家,可关心的都不是艺术的事情,这算不务正业吗?   艾未未:我做艺术家就是因为想要不务正业,在我看来,艺术不是业,更无正可谈。如果我是,我的目光所及都会是,若不是,我就是再务也没戏。   南都周刊:其实你还是乐观的。   艾未未:必须乐观,生命只有一次,任何其他力量只是想消减你生命的意义。你是在维护这个生命的意义,这个生命的尊严跟他人的尊严是连在一起的。你怎么能不乐观呢,除非你对人类彻底失去了信心。 (编辑:琪鹏) http://goo.gl/L0a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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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聋作哑之21】华夏时报:艾青“逆子”艾未未的另类生活(2004)

艾青“逆子”艾未未的另类生活  2004年12月06日 来源:华夏时报 作者/薛易 除了著名诗人艾青之子的身份外,艾未未还有不少可以让人羡慕的头衔:旅美艺术家、中国前卫艺术代表、“鸟巢”设计者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的中国顾问、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的副导演……按常理说,这样拽的人物肯定会为爱惜自己的形象而在媒体面前谨小慎微滴水不漏。艾未未显然是个例外。 这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一边对着镜头旁若无人地大嚼花生米,一边用他惯有的极具颠覆性的语言说:“我是一个人格分裂的人。父亲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让我觉得名利都是非常无耻的东西。” 另类家居史:半穴居•地下室•大仓库 艾未未首先让人惊诧的就是他的房子。 五环开外,机场辅路,铁路桥东。一座占地足有两亩的院子坐落于名为草场地的村子里,一旁有高大的白杨正在风中凋落仅有的叶子,落日的光照在裸露的青砖墙壁上愈显凄凉。从院门口的牌子上看到“文件仓库”的字样,这就是艾未未的家了。 艾未未的房子叫“仓库”的确贴切,与798厂里那些包豪斯式的建筑风格颇为相像。室内凡是能去掉的阻碍尽皆消除,甚至二层的栏杆也只是一根粗的铁管,扶在上面让人不觉心悸。你能想象马桶可以无遮拦地摆放在房子里吗?而艾未未的马桶更像一件家具。他说,因为二层本身就是相对私人的空间,有足够信心保证别人不会在他方便的时候冲进来。 艾未未谈起这个别人看起来奇怪的房子时已习惯轻描淡写。据知情朋友透漏,这所堪称庞然大物的院子光青砖就用了13万块,另有80吨水泥、7.5吨钢筋和45方沙石…… “目前市场上流行的大多数居住方式确实非常糟糕。我的设计就是要尽可能留有自己的空间。”艾未未对自己的居住状况挺满意。如同别人所说的那样,他总是在回避各种潮流,却又不自觉地成为潮流的引导者。由艾未未、张永和等人设计,建在通州的“运河岸上的院子”已成为富人眼中的时尚居所,预计每平米售价超过1500美元。 艾未未的“家居史”更是令人大开眼界:“文革”中,艾青全家被流放新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住“地窝子”——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坑,然后上面蓬上树枝,相当于半穴居生活;在美国纽约生活了12年,他几次搬家都住在租金昂贵的曼哈顿。 艾青“逆子”:纽约“洋插队” “海归”玩SOHO在文学史上,如果说西方的现代诗人是喝着波德莱尔的乳汁长大,那么中国的现代诗人不曾受过艾青影响的也寥寥无几。但当你见到艾未未的时候,却发现他不是一个喜欢抒情的人。艾未未更擅长的是颠覆,用他即兴的语言,推倒既成的标准和艺术的樊篱,也包括他自己。 “我什么家也不是,就是狗揽八泡屎,泡泡舔不净。”他从容地否定自己,话语轻飘飘脱口而出。 但在许多人看来艾未未的成就却是多方面的。在他成长的不同时期,他选择了不同的表达方式。最早让他引起世人注意的是他的画。 1979年春天,第一届“星星画展”开幕,艾未未作品参展,轰动一时,这被艺术界称为新时期中国第一次先锋主义作品的展览。 谈起这些,艾未未说:“当时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情绪需要发泄,发泄出来就好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干什么。” 1981年,艾未未在大多数人都觉得“肯定有毛病”的情况下退了学,成了北京电影学院第一个去美国学艺术的学生。但即使是在美国纽约,他也不肯中规中矩地读书。也就是安安稳稳读了两年书,别的时候他就帮人家干体力活,赚生活费。当然也练习了一些别的技巧,摄影就是他喜欢拿出来说的。在艾未未的相册里,如今的音乐大腕谭盾在街头拉小提琴,意气风发的表情很是灿烂。 后来,艾未未回国。雕塑、建筑、影视等都做过,也喜欢策划一些展览,搞当代艺术。他会大谈“男人是猪,女人是女人”,也为SOHO现代城设计小区雕塑。 诗人的基因依旧传承,但在艾未未这里显露峥嵘的却是一腔热血的诗性。“我是一个天生叛逆的人,这可能与父亲有关。他告诉我:要做一个自由的人。” 目的主义者:做事单刀直入讲话“不必算数”“海归” 11月16日,艾未未在重庆遇到了麻烦,因为与国航的一位空姐争吵了几句,他差一点被警察带走。 那次是艾未未与罗中立、叶永青等几位艺术家一起去参加一个活动。可是他们刚刚登上飞机,还没坐好,飞机就开始滑行。艾未未就对一位空姐说:“我走过多少国家,飞机坐过一万次,从来没有哪一架飞机是乘客没有坐定就开始起飞的。”见空姐态度不冷不热,艾未未生气了,骂了一句“真是一脸无耻相”。于是争执起来,机长报警。后来呢,就是航空公司“深表歉意”,问题解决。 对此,艾未未说:“无所谓满意不满意,就我个人来说,没有什么赔偿期待,只是感觉一件原本很小的事情,发展得越来越大,中间没有人来解决,幸好他们没有把我带到公安局去,要不结局可能更麻烦。” 从这件事来看,艾未未好像挺厉害的,他单刀直入的语言的确够杀伤力。但和他熟悉的人却并不这样以为。帮他打理画廊的是一位中文名叫“华月“的外国小姐,华月说:“他人很随便的,从来不会刻板地做事情。”一位自称是“街坊”的人也说,艾未未人很不错,自己没事的时候经常来蹭饭,而且“帮别人忙从来不收钱”。见到艾未未策划的展览,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范迪安、著名行为艺术家马六明都会远远跑来看,关系融洽得很。 如果拿以前说的话来问艾未未,他有时会很恼火,冷冷地回答,自己说的话太多了,怎么会记得?然后,实在想不起来就说:“我今天和昨天说的不一样,明天说的和今天说的也不一样,我就是一个人格分裂的人。”这些话一股脑儿地抛出来,让那些正要怪他不履行承诺的人无可奈何。 一个摆脱烦琐细节的人是直率的,而一个不受道德禁锢的人则是可怕的。艾未未喜欢的是直达目的,他不甘心受到羁绊。“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谈论我,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艾未未的影子并不高大,肚子早已经凸出。他很旁若无人地嚼着花生米,在挂满了大幅油画的仓库里踱着步。 (责任编辑:高颖) 来源:http://news.xinhuanet.com/overseas/2004-12/06/content_230097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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