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

张鸣 | 妈妈的忌日

2012年09月18日 13:40:03                                                       妈妈的忌日 妈妈是去年九一八这天去世的。当时我正在西安,由于贵宾驾到航空管制,我折腾了半天,才飞到石家庄我大哥家。当时,爸妈都住在大哥家。 妈妈去世的时候,差几个月就九十一周岁了。经过无数的战乱,革命,政治运动,尤其是文革折腾的她,能活到这个岁数,真是不容易。走的时候,也相当安详,即便如此,为人子者,还是五味杂陈。妈妈到另一个世界,已经整整一年了,一直就没有写什么纪念她老人家,不是不想,一直都下不了笔。 妈妈的一生,就是一部中国现代史,民族的磨难,几乎都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在我印象中,妈妈最难过的日子,还是文革。前年看到龙应台的《大江大海》,里面写她妈妈的部分,一个浙江女人在逆境中的奋争,活灵活现。我对龙应台说,你的妈妈跟我妈妈挺像的,大概,那一辈的浙江女人都这样,能干的风风火火,热情,开朗,大方。一直到文革,妈妈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家里五个孩子,却从来不肯退职,下班回家,一阵旋风刮过,饭做好了,衣服也洗得挂起来了。在单位,还年年先进。做的是商店售货员,喜欢说话,为人热情,在一个农场,农场的人都认识她,在一个县城,县城的人也差不多都认识她。 文革最初的造反岁月过去,所有成分不好,历史上有过问题的人,开始倒霉。走资派没整几天,整来整去,还是整“阶级敌人”。爸爸这个做过国民党军官的人,进了牛棚。妈妈也捎带着也关进了她们单位的小牛棚。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农场,很多人怀疑我们家有通敌的电台,家里被抄了无数次,值钱一点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爸妈在牛棚里受的折磨,用语言都没有办法表达。但是最令妈妈受不了的是,单位里平时很好的姐妹,把她平时讲的只言片语,都断章取义地揭发了出来,成为她反革命的证据。连她帮助过的人,都起来揭发她的别有用心,但送给对方的钱和东西,却也没有一个人吐出来,以示跟反革命划清界限。更不巧的是,当时的她,正处在更年期。 从牛棚出来后的妈妈,性情大变,变得不相信任何人,猜忌和恐惧,一直笼罩着她。记得妈妈刚从牛棚出来的时候,在单位每日都要受气,其实当年我和在家的小哥哥,也是如此,在学校天天挨打。但是,回家以后,妈妈却总是嚷着要去死,时常,半夜三更都睡不了觉,每当这个时候,我和小哥哥就跪在地下,央求妈妈别这样。时间一长,哥哥还跪,我却不肯了,还说,死就死吧,反正我活的也没意思,一起死好了。妈妈从此,还真就不闹了。现在想起来,妈妈真的比我们更难,难多了。 要是妈妈还活着,多想再给妈妈跪一次,一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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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庚子年,有个端王爷

2012年09月16日 15:10:04                                                                 庚子年,有个端王爷                                                                             张鸣 1900 年,也就是庚子年,是清朝皇室的蒙难年。 40 年之内,皇室第二次逃难,用他们自己的话,叫“西狩”,即到西边打猎去了,但他们自己知道,这其实就是不折不扣的逃难,逃的比第一次的北狩更远,也更狼狈。不是去打猎,而是自己被洋人当猎物追了很远。 洋人这次攻破北京,因为是朝廷由着义和团杀洋灭教,洋人被杀的不多,几百人,但却有几十万中国的基督徒殒命,而且排外的狂潮,直接威胁到了所有在北方的洋人,包括外国使馆。朝廷这样纵容义和团,是因为西太后老佛爷跟洋人闹翻了。这次翻脸,说起来,纯粹是由于中国的内政。朝廷变法,搞戊戌维新,但是,刚开了头,一线领导光绪皇帝跟二线领导西太后就闹起了矛盾。这样的矛盾,其实跟新旧无关,而跟权力之争有关。双方闹到不可开交之际,维新派谭嗣同的一次冒险行为,给了西太后发动政变的口实。虽然说,这次冒险,光绪并不知情,而神通广大的西太后,要想查清情况,也不难,但是,她就是不肯这样做,一门心思认定策动袁世凯兵围颐和园就是光绪的主意。光绪从西太后婆家那儿论,是亲侄子,从她娘家那儿讲,是亲外甥。立为皇帝,就成了她的儿子。现在儿子要害老娘,这还了得?所以,眼前的这个皇帝,就是不孝的枭獍(古人传说中的恶禽兽,枭生而食母,獍生而食父)。发动政变,将之囚禁中南海瀛台,还不解恨,非废了他不可。 但是,废光绪不仅遭到部分朝臣的反对,很多有实力的地方大员,如刘坤一,也明确表示不同意,说什么“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难防”。更可气的是,在京的西方各国的公使,也表示不能接受。你说光绪生病,因病不能视事,人家就要推荐医生进宫看病。对于洋人如此赤裸裸地干涉内政,当然西太后会很生气,不止生气,而且火大。西太后当了近 40 年的家,很多政治上的大事,看得很明白,但毕竟还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老妇人。对于她施加了养育之恩却遭反噬的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搁不过去。光绪的不孝,开始也许只是一个出来训政的口实,但说多了,连自己都相信了。别的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事妥协不了。但硬抗,似乎也不行。于是,就来了一个缓兵之计,以给光绪立嗣为名,先找个接班人,时刻准备着,一有机会,就用接班人取而代之。这个接班人,按满人的规矩,叫大阿哥。就这样,中国的政坛,一下子冒出来两个人来,一个大阿哥溥儁,一个是大阿哥的父亲端郡王载漪。如果没这两个人,义和团的祸也许不会惹这么大。在庚子年,支持义和团最卖力,对抗洋人最激烈的,就数这个端王爷。偏是他,最受西太后的信任。 说实在的,载漪和溥儁这爷儿俩,真是没什么特别之处。溥儁成为大阿哥,既不是他才华出众,也不是因为他跟同治或者光绪血缘最近,端王不过是道光皇帝第五子奕誴的儿子,同样近的,有恭亲王奕家的人,还有醇亲王奕譞家的后代也可以选。选了溥儁,无非是因为端王的福晋,是西太后亲弟弟桂祥的女儿,西太后的内侄女,而溥儁,就是又一个既跟西太后婆家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同时又跟她自己关系最近的人,唯有选这样的人,她才踏实。 溥儁,还是个孩子,虽然是个比较顽劣的孩子,进了宫,对政局也没有什么影响。但端王就不一样,在溥儁进宫之后,他也摇身一变,成了西太后的宠臣和朝廷的重臣,说话一言九鼎。西太后就是这样,知道清朝的祖制,没有太后临朝的一说,所以,当年祺祥政变,自己出山,打的就是亲贵当政的牌,此后每个阶段,总要拉一个王爷一起当家管事,共事时间最长的是恭亲王奕,其次是醇亲王奕譞,现在又轮到了端王载漪,此后就是庆亲王奕劻了。 几个王爷比较起来,端王是最低能的一位。他跟众多纨绔一样,喜欢玩,喜欢票戏,所有的精力和财力,都耗在了上面。家里长年请当年的名角谭鑫培和孙菊仙教戏,一度还喜欢捏泥人,请来泥人张来府上教他。除此而外,这位王爷还有一个挺费钱的爱好,就是养马,雇了好些养马的把式,府上好马十几匹,有跑马,颠马和走马之分。光马的装扮,在鞍鞯,嚼子上就花费不小,不是镶金就是嵌玉。端王跟一般满人公子哥不一样的地方,是他好武,喜欢射箭,家里养着好些武林高手,教他打拳,舞枪弄棒。只是,他的身手怎样,却没法知道,因为从来没有机会施展过。即使八国联军打进来的最危急的时刻,也没见他披挂上阵。指挥攻打使馆区和西什库教堂,也是让别人冲锋,他躲在后面。最后城破逃难之际,他的那些好马,也没派上用场。大约走的太急,来不及调遣了。 但是,这样一位玩闹似的的王爷,在庚子年那个特别的场合,却起了翻天覆地的作用。利用义和团灭洋,是他力主的。在义和团眼里,他是他们最大的大首领。进攻使馆,也是他的主意,而且他亲自主持。甚至在义和团刀枪不入的神话已经破灭,八国联军眼看就要打进北京的时候,他居然矫诏调来新建陆军的重炮,想要轰平使馆,幸亏荣禄没有听他的,否则,真要是轰平了使馆,这个祸,就闯得更大了。仅有的几位表示不同意见的大臣,袁昶、许景澄、联元也是他奏请杀掉的,连同为满人纨绔的立山,仅仅因为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也被他干掉。当日,在他的淫威之下,几乎人人自危。好几位大臣后来回忆说,如果八国联军再晚来几天,说不定有更多的朝臣会被杀。一度,他还领着义和团进宫,要搜查宫里的汉奸,明摆着是要给光绪好看。幸好西太后虽然讨厌光绪,但却不喜欢这样胡来破坏了规矩,才制止了他。十几万义和团涌进北京城,闹得北京秩序大乱,各个衙门,都驻扎着骄横的团民,还必须管他们的饭。官员稍有异议,轻则挨揍,重则脑袋搬家,由于有端王罩着,谁也拿这些人没辙。天天打打杀杀,嚷着要杀朝中的“一龙二虎三百羊”,连李莲英这样的人都感觉到了混乱和不便。局面,就连西太后自己,也未必能完全控制得住。 这样的玩命而且拼命,仅仅是因为端王的儿子做了大阿哥,距离皇帝的宝座,只有一步之遥了。为了早一点把光绪赶下去,在当时的情形,只有灭洋一条路,认准了这条路,他就一根筋地走到黑,甚至连一点后路都不留,也把这个朝廷,推向了悬崖边上。 这样做的结果,西太后也就只能逃了。还好,八国联军兵力不足,没有四面围困,给逃人们留了一个德胜门。从德胜门逃出来的西太后,不仅带走了光绪,还拉上了端王和他的儿子溥儁,惹了大祸的端王,也没有坚持留在北京,于城共存亡,而是跟着一直逃到了西安。议和之后,西方列强方面开出的“祸首”名单,头一个就是端王载漪。西太后还真是顾念亲戚的情分,别的祸首,该杀都可以杀,唯独端王的命却要留着,最多,只能发配。列强最后还是给了西太后这个面子,端王的命,算是留下来了。也许,这个端王,原本就是庚子年西太后作恶的替身,坏事恶事,都是他的事。事后,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端王被流放之后,大阿哥溥儁,自然成了鸡肋,加上他顽劣成性,宫中谁都不喜欢,据传还揪过光绪皇帝的辫子,上上下下,一点人缘都没有,西太后西狩之后,两个最信任的近臣,吴永和岑春煊,都力主废掉大阿哥,不久,他也就真的被废了。 此后,虽然流放中的端王,一直受到朝廷的供养,甚至到了民国,还享受政府的补助,并且还免不了有些不喜欢洋人的人,时不时去崇拜一下这位敢跟洋人开仗的王爷,但从此以后,这一家子在历史上基本上就没动静了,曾经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王爷,再也没见有什么钢火,一点脾气都没有。现在看来,在当年的满清王爷中,端王肯定不是最混的一个,也未必真的很保守。但是,一个废立机缘,把他推到了政坛的漩涡中去,扮演了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不幸的是,由于利害的原因,他起的恰是一个特别糟的作用,差点把国家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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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喜好思想批判的皇帝

2012年09月14日 12:40:04                                                             喜好思想批判的皇帝                                                                           张鸣 清朝的雍正皇帝名声不大好,在位时间不算长的他,正好夹在两个名声过大,在位时间又过长的皇帝之间,一个是爹,一个是儿子,想要讨好也难。几乎是一上位就谣诼不断,朝野议论纷纷。其实,这个皇帝,别的不讲,跟清朝别的皇帝比起来,算是有点个性的,经常有些非常之举。清朝的康雍乾三朝,号称盛世,但清朝的盛世,是万马齐喑的盛世,对于士大夫讲个性,绝对不提倡,如果有哪个真的要玩个性,让人举报了,吃饭的家伙也就玄了。文字狱的特点是,不一定你真的写出过什么关碍文字,人家觉得你有事,让你有事,你就肯定有事。完全不相干的诗句,就算风花雪月,也一样可以解释成有心造反。 但是,皇帝自己却可以玩个性。放着正殿乾清宫不住,非要待在边上的养心殿里,害的皇宫的政治地理大乱,宫里宫外大家找不到北。湖南秀才曾静传播有关他继位的流言,还派人去运动封疆大吏造反,他偏不杀人,还封曾静一个特别的官衔,让他满世界宣讲皇帝的恩德。结果是,越讲,有关他的流言蜚语传的越广。皇帝当的好好的,没事却请人画自己的行乐图,把个一本正经的皇帝,时而画成波斯王子,时而画成蒙古王公,时而有是白衣秀士,或者干脆做渔耕樵农,散淡江湖,在画里玩七十二变。当然,最离谱的玩个性,还是搞思想大批判,发动群臣一起搞,自己亲自领导,还出版批判文字集,这样的御制诗集,在晚清的时候,还有存货。 年羹尧,年大将军曾经是雍正最信任、也最倚重的宠臣。这个出身翰林的大将军,也的确有两下子,能文能武,诗文都有功底,行军打仗,不仅有韬略,还有武功,可以亲自披挂上阵,曾经为两代皇帝立下过赫赫战功。在雍正和年大将军的蜜月期,两人好的不得了,君臣之间的对答,腻腻呼呼,近乎两个基友,好似在玩同性恋。雍正甚至称年羹尧为“恩人”,要后代世世代代记住年羹尧的恩情。可是,人与人的感情,是靠不住的。臣子跟皇帝的之间的感情,就更不靠谱。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做皇帝的,即使真的搞基,关系也持久不了。当日关系有多少腻乎,后来闹翻就有多大的仇怨。总之,皇帝和年大将军的蜜月结束了,两人关系迅速降温,年大将军种种骄横不法的罪行就冒出来了,当日权倾朝野的年羹尧,就只好死了。连累着一个儿子也跟着死了,剩下的儿子都被发配到极边之地。赐年羹尧死的时候,雍正还写了一篇上谕,传给狱中的年羹尧,告诉他如何如何罪该万死,自家又怎样怎样地宽大为怀,说年羹尧如果身非草木,“虽死亦当感涕也”。年羹尧也就只好“感涕”,否则,剩下的儿子怎么活呢。 其实,年羹尧的跋扈不臣的事情,虽说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但我真的怀疑,当年的年羹尧是不是真的犯了那么些不法甚至意欲谋反的罪。得宠大发了,骄横一点倒肯定是有的,大家羡慕嫉妒恨久矣,皇帝恩宠一衰,墙倒众人推,什么罪过也就都有了。一代一代,都这么过来的,清朝也不会例外。伴君如伴虎,跟皇帝老儿论交情,是最不靠谱的事儿。一旦皇帝感情变了,别说翻脸,就是稍微有点不高兴,那么旁边等着下蛆的主儿,不知道会有多少。就算你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扛不住。 只是,年大将军小命归西,事情还没完。在抄查年羹尧物件的时候,查出来好些当日一些文人写给年羹尧的诗。其中江南才子钱名世的一首,有云:“分陕旌旗周召伯,纵天鼓角汉将军。”是说年羹尧堪比西周的召公,汉朝的卫青霍去病。马屁拍的是有点过,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写诗嘛,怎么能不往大了忽悠?可是,这首诗却惹得雍正皇帝龙颜大怒。马上下令撤了钱才子的职,赶回老家,交地方官严加管束。更奇的是,这还没完,皇帝还下令让群臣一起写诗批判钱名世,所有的大批判诗,归拢到一起,由皇帝亲自判定高下等级,分出一、二、三等,出了一本御制诗集,名曰:“御制钱名世”,印得特别精美,发给群臣,令他们传诵。其中第一名的诗有句:“名世竟同名世罪,亮工不减亮工奸。”是说钱名世的罪,跟当年犯了著名文字狱的戴名世一样,同时也跟年羹尧(字亮工)一样的奸恶。扯淡,扯得好生工整。当年参加大批判的朝臣,都是八股高手,做律诗没有问题。但这样的批判文字,怎么好的了?有这样一首用名字对仗,对得很工整的,也真该得第一名。从这一点上论,雍正搞思想大批判,还真是别出心裁。文革的时候,大批判的大字报漫天都是,但从中央文革到各地的红卫兵造反司令部,也没想起这种招数,评一评大字报的高下,排个等级。单论大批判这事,也有个雅俗之分。 只是,年大将军声名赫赫之时,跟文人们诗酒唱和,诗人们吟诗拍拍大将军的马屁,属于情理之中的事。吃了大将军的,难道不成让人当场开骂吗?诗人们怎么会知道你皇帝这么喜欢的人,日后居然成了皇帝的怨敌?许你皇帝感年羹尧的恩,怎么可以不让文人拍年大将军的马屁?可是,跟皇帝,哪儿说理去?雍正不仅发动和领导了对钱名世的大批判,而且还亲笔写了“名教罪人”四个大字,制成匾,赐给钱才子,让他挂在自家门上。 就这样,江南的钱大才子,就成了御制大批判受害的第一人。摊上这样有个性的皇帝,真够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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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关于两脚羊的一个长长的故事

2012年09月11日 16:40:03   高级一点动物,一般都不吃同类,但危机时刻例外。人还是猿的时候,估计也是这样,变成人之后,有了更为复杂的情感,尤其是有了文化,从道理上讲,就更不能同类相食了,除非是为了跟征服有关的宗教祭祀的需要。所谓原始部落中的食人族,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中国号称文明古国,自认文化最优。周边的民族,如果不被征服的话,只有向慕教化的资格。但是,国人相食的历史,却跟文明史差不多长久。春秋以前的历史记录,过于简单,不及提到这样事情,春秋以来稍微复杂一点的历史,就有这样的记载。春秋攻战,围城时间长一点,里面的人断粮了,就会“易子而食”,即互相交换孩子吃。鲁迅先生的小说《狂人日记》,说中国历史就是吃人的历史,从这个意义上说,不是没有道理。     把人说成是两脚羊,是为了吃的方便。这个说法,据说最早起于五代,五代时战乱不已,杀人盈野,跋扈的军人,一旦没有了粮食,就吃人。为了解决军粮储存问题,杀人做粮,晒成干肉,把人呼为两脚羊。其中,老瘦的呼为“饶把火”,少年妇人,呼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其实,杀人做军粮,西晋末年,匈奴人和鲜卑人就干过,掠来大批年少的妇人,一路奸淫一路杀掉吃了,但却没有想出两脚羊的名目。五代时的战乱,主要是汉人之间的内战,汉人比匈奴和鲜卑人有文化,吃人吃的有讲究。到了北宋靖康之后,金人南侵,天下大乱,北方再度人相食,五代时的说法,再度流行。人们一边吃着人,一边谈论着羊。再到后来,明末张献忠屠川,人相食,还是把人说成两脚羊。     人毕竟是人,人吃人,感觉怎么说也不舒服。把人说成两脚羊,这个心理障碍就小多了。但仔细想想,这样的掩饰,比起赤裸裸的吃人,更加惨无人道,在无人道之中,还多了一点虚伪。说起来,人类历史是文明史,但每逢战乱,这样反文明,不人道的故事,却总是由人自己制造出来。过去的历史,无论中外,这样的惨剧,其实都难以避免。只是历史的书写者,每每一笔带过,更多地喜欢说那些光辉灿烂的事儿。结果,流传下来,再忠实的历史,也只是记录了该记录的一半内容。人性的弱点,不止是喜欢做坏事,而且喜欢掩饰人所做过的最坏最恶的事。人能做出来的罪恶,有的时候人往往难以面对,因为自己的神经难以负荷。面对不了,就只好忽略,即使神经最坚强的史学家,在直面对人类自己做的恶的时候,有时也难免精神崩溃。     人类社会的存在,人是目的,不是手段和工具。但这样人文主义的命题,直到人类社会晚近的历史,才被提出来。此前的人,不是实现神的目的的工具,就是另一部分人的工具。具有文明素养,从小接受教育的人们,一直被教育着,人的存在是为了神的荣耀,或者忠君爱国的需要。人牺牲自己,如果是为了人以外的目的,往往是要被无限推崇的。中国历史上,无数的忠臣义士,无数的义夫节妇,没有一个人的死,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某种理念,而这理念,跟他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命无关。即使孟子所谓的民为邦本,也无非是说,民是国家赖以存在的资本和资源,跟对人的生命的尊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所以,战争来了,少杀的人,是出于对资源珍视的聪明人,而滥杀的人,则是缺乏头脑的莽夫。被驱使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都是工具,实现野心家野心的工具。唐朝安史之乱中,张巡守睢阳,杀了自己的小妾做军粮,对于唐朝天下,固然是忠臣义士,但对于被杀的女子,不过是屠夫禽兽而已。     既然人无非是工具,国家的工具,大人物的工具,那么在极端情况下,被人杀掉做了粮食,也不过是工具的最后实现。也可以说,在我们不好意思书写的那一半隐秘的历史中,人其实一直是被视为两脚羊的,所分别的,只是有些被吃了,有些没有被吃,有些则暂时在吃别的人。       上一篇: 巴结恶老师,挤兑好老师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 ) 评论数( 1 ) 1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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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巴结恶老师,挤兑好老师

2012年09月09日 10:10:02                                                           巴结恶老师,挤兑好老师                                                                           张鸣 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快到了,今年过教师节,特别不好受。都知道师德在败坏,教师这个职业,已经不受人尊敬了。但是,更令人不解的是,那些比较好的,还能受本分的老师,不仅在学校里,而且在家长圈里,也受挤兑。在学校里受挤兑,比较正常,因为别人都利用学生牟利,别人都上课不好好上,补课挣钱,就你假正经,不挤兑你,人家挣钱也挣不痛快。现在的学校,近似于官场,好的老师不巴结领导,即使你教书有两下子,领导也不会给你好脸子。 但是,很多中学老师告诉我,由于教书上心负责,他们在家长那里,也不受待见。他们讲的活泼,就势必离开教科书,要想让学生多读点书,拓展一下知识面,就必然得要学生多看课外书,如果设法启发学生的智慧,教他们学会动脑经,那么,离开教科书甚至教学大纲就更远。这样的老师,学生家长一般都不喜欢,因为他们担心,这样的教法,让他们的孩子学习成绩下降。 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是,那些比较经常被家长告状的,大多是好老师。家长都知道,这样的老师,即使你告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在课堂上给你的孩子小鞋穿,因为他们好嘛。反过来,那些在课堂上对学生作威作福,讲课不认真负责,经常利用学生牟利之辈,反而不能得罪,得罪了一个,就得罪了一群。我们家孩子还小,在人家手里攥着,所以,只能讨好,只能贿赂。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怪圈,在学校里,越是好的老师,受到的待遇就越差,反之,那些恶老师,却有人争相贿赂,逢年过节,礼物不断,现在送实物已经不时髦了,都是送卡。即使不逢年过节,老师有个暗示,家长都积极响应。恶老师,反而受到鼓励,不止是物质鼓励,还有精神奖励。学校里评优,也是这些人优先。大学里也是一样,一个对学生认真负责的老师,学生并不在意,如果你因此而评分很严,反而会遭到恶评。学生们喜欢巴结的,都是那些有权势的老师,这些老师即使课上的一塌糊涂,肚子里什么学问都没有,一样会被学生的恭维包围着。 其实,家长和学生,不是不知道谁好谁坏,完全不辨是非。他们知道他们巴结的对象,是不怎么样,很恶,但只要我的孩子不吃亏,管他恶成什么样了?学生在学校,不过是过客,只要能比较舒服地过去了,以后学校会坏成什么样,谁管?社会风尚如此,多数人只顾眼前,只讲眼前的利益。因为他们知道,即使他们想改变学校的现状,想惩罚恶的老师,也无能为力,改革是个百年大计,他们等不得,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里面做什么。没有人相信自己的力量,他们能做的,就是凭自身的财力,尽量让自己家的孩子过的好一点。 就这样,我们的学校越来越糟,劣币肆无忌惮地驱逐良币,学生从幼儿园起,就成了老师手中“肉票”,学校和老师,可以放肆地对学生和家长提各种无理的要求。而学生和家长,只能无条件地递交保护费。我真的不知道,这个过程,什么时候是个头,学校的恶化,到底有没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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