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慧 | 春运时节,回乡难返程也难
春运时节,回乡难返程也难 今年不像往年,电视等主流媒体对春运的报道明显少许多,去年不断出现于电视媒体震撼场面——浩浩荡荡摩托返乡大军——今年也没有出现。报道少,不等于今年春运形势比往年乐观,恰恰相反,更严峻。一是人数更大,据有关部门预测,今年全国春运客流量将达到31.58亿人次,相当于中国人口整体迁移两次(应该是2.5次吧)。二是一票难求加剧,至少,铁道部作为改革措施推出的网络订票使原本就一票难求的民工更难上加难,而民工正是这场大迁徙的最大一个群体。票难求究竟困住多少民工使其无法回家,究竟迫使多少人采取危险度高的长途骑摩回家,不得而知。初六一过,企业开工,已经返家的民工得返程上班了,今天正值初六, 现在各地已经 迎来返程高峰。而这个时段全国连日大范围雨雪天气甚至暴雪严重影响陆路交通,刚经历了回家难又要面临回程难。 但无论如何,在这场被人称为“人类史上最大的地表迁移运动”中,回家和返程路再艰难,能回一趟家,也属幸运。 春运和春运买票难,作为一个引人瞩目的社会现象,每年成为公共议题在所难免。有人不解:天这么冷,为什么非要回家,非要路上受罪?于是得出结论:“一帮自虐型的人”;有人指,春运产生的原因是铁路运输票价过低,导致长距离劳务输出增多;春运难引出的票价话题年年重复,今年围绕网络订票还有了一场“春运该不该涨价”的一虎一席谈,这场电视争论中,有人指是观念问题驱使人非得这个时候回家,称需要改变春节回家的观念;有人指回乡潮很不理性;有人极力主张“火车票应该涨价”,理由是靠市场规律调节供需不平衡,通过增加这个时候的回家成本抑制回家需求…… 然而,指回乡不理性的、说该改变观念的,说票价低导致长距离劳务输出增多,献策涨价调节和遏制回家需求的,有意无意,都忽略了一些最基本的事实。 且不说亿万民工对输入地的贡献,也不说长距离劳务输出的背后是地区发展不平衡,而这种不平衡并不完全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跟政策偏向、资源不合理配置有直接关系,有些城市集中配置了各方面优势资源,有更多更好地发展机遇,其他地方的人要去讨生活、谋发展,天经地义。近年来某些城市一直有官员、两会代委提出要设置高门槛控制人口流入,或者以高门槛赶走外地人。这些主张理念上是反宪法的,从现实看,如果付诸实施,别说经济发展受损,只要一个月的家政荒、民工荒,或者几天垃圾围城,他们就该懂得城市已经如何离不开外来人了。 这里要说的基本事实是,第一,城市的建设早就离不开从农村走出来的亿万民工,他们却很难被他们所建设的城市真正接纳,只是长期暂住城市,其中大多数与妻儿父母分离。跟亿万民工暂住城市现象相伴生的严酷现实是:包括留守老人、留守儿童和留守妇女全国农村上亿留守人口。据香港文汇报日前消息,上亿留守人口中,有4700万留守妇女。这意味着什么,应该明白,无需说破。春节长假,几乎是在外务工者跟父母、夫妻、儿女团聚的唯一时机,不得不充当候鸟匆匆返乡与家人短暂团聚。这个现实,是民工要回家的硬道理。在它面前,改变观念之类说法过于苍白。指责春节回乡不理性、自虐,则荒唐可笑。荒唐在于,这是一群不需要这个时候行走在路上的人指责别人行走在路上。每次看到这些说法,我很想知道,如果他们自己一年四季住工棚或集体宿舍,长期与妻儿父母分离,以致儿女不识父、妻子不堪守活寡而夫妻关系面临危机,还能不能有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气概对自己说同样的话。 第二,铁路涨价论者只抓住市场经济中供过于求情况下的价格调节作用,却不提中国铁路高度垄断性这个事实,更不提亿万民工集中在这个时候回家跟亲人团聚,是畸形社会产生出来的不正常需要——不正常不是指回家的人,对他们来说,这是再低不过、也再合理不过的需求。铁路垄断机制下,涨价,铁道部门坐收了利益却并不能缓解运力紧张与春运刚性需求的矛盾,对需要回家的民工,这个时候增加回家的成本,无异于趁火打劫。 说到成本,有一个事实是很多即使理解民工回乡的人也没有注意的。这就是民工为回家所要付的金钱、时间、精力、安全的代价,其实多半是额外代价,是城乡二元制户籍制度下的城乡权利分殊和农民权利贫困情况下,不得不付的代价。 春运解困,还得从这个根子上着力。献策者,则需要脚踏真实的大地,放下那种在太空腾云驾雾的姿态。 2012年大年初六(1月28日) 2月3日南方都市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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