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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6 师友掠影之二十六:周金玲这二十一年 / 萧瀚

周金玲,雲邊居士摄于2010年11月9日家中   师友掠影之二十六:   周金玲这二十一年   萧瀚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漏水,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到小周——这两天他在我家修水管。   昨天刚进门,我就看到了小周两鬓的白发,忍不住摸他头发说:   “几年没见,你鬓发都白了!”而他才36岁,虽然还是165厘米的身高,壮硕敦实的身板,体型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今天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棉布T恤,咖啡色的夹克衫外套,蓝色旧得有点发白的牛仔裤。   最初认识小周是六年前了,他是SSJ装修公司的工人,认识他是因为那会儿装修房子。通常,工人们空闲时、吃饭时,我能和他们彼此聊上几句,于是认识了小周,他脑子灵光,装修中出现的问题,对付起来很轻松,那会儿就觉得他没上学真是可惜。   但这回再见面才知道他为什么没上学——虽然六年前也猜出来了,但没有他自己告诉我的那么详细。   中午吃饭,我说:“小周,我写篇文章送给你吧,现场采访,怎样?”同来的肖师傅和尤师傅都笑起来。   小周也坐在沙发上憨憨地笑起来,把手放在脑后,不说话。   我:“你上学上到多大。”   周:“不是说了嘛,初中三年级,两块钱的学费我交不起。”   我:“你哪里人来着?是不是河南?”   周:“我河南的啊。”   我:“河南哪里?”   周:“商丘。”   我:“商丘哪里?”   周:“商丘柘城。”   我:“是不是一个“木”一个“石”的柘?”   周:“你是真有文化啊,许多人都不认得这字。”   肖师傅和尤师傅又笑起来,不说话,听他继续说。   我:“上不了学,你就出来了?多大那会儿?最初去哪了?”   想起往事,小周兴奋起来,他笑得很欢:“山西,1989年,15岁。我出来时只有五块钱,扒火车,运煤的,到了地方,赶紧得找吃的。到地里偷了几个玉米棒子吃,找到个修路工给他帮忙,不管工资了,管饭啊。”   我:“修理工当了多久啊?”   周:“一个多月。接着找了个木工活。”   我:“山西什么地方啊?”   周:“洪洞。木工活管饭管住,干了二年半,前面一年半学徒,不给工资,后面一年1300,也没拿到,只拿了1000块。前面一年过年,给了一身衣服,40块钱的西服,米黄色带格子的西服,穿上了,一双25块钱的猪皮皮鞋,半截的那种。”他说穿上西服时的神情很开心很开心,眼睛里闪着幸福的光芒。   我:“高帮皮鞋。”   周:“后来去了临汾,临汾这地方不好去,要从孟源转。在一个木器厂,一个月三百多。”   我:“三百多少?”   周:“小四百呢,那时候可不少了。在木器厂干得欢,包沙发,刨木头,把手指头削了,你看。”他竖起右手的中指,可以清晰看到中指指头明显比其他指节和另外几个指头都扁宽,幸好被削掉的不是整个一截,留了指骨。   肖师傅看着我说:“他还说媳妇了。”   小周继续说,还是笑嘻嘻的:“削了指头,到地上一找,接上,到医院。回来倒头就睡,这回可以不用干活,好好睡一觉了。又呆了三四个月,不呆到年底,不结账,不给工钱啊。”   我:“你那时候还谈恋愛了?”   小周笑着,眼神里满是腼腆:“后来的事,一家山西人,四个女儿,找个上门女婿,看我老实、能干活,谈了一个多月,去了几次,不能老去,老去他们瞧不起我没出息,那坑睡得不舒服,一家子人一人一个被窝,全挤在一个炕上,搂搂抱抱摸摸是有的,其他就没了。”   我:“那后来呢?”   周笑说:“跑了。谈了一个多月,跑了。”   肖师傅笑着打趣道:“就这样把人耍了?”   周又不好意思起来,笑着不说话。   我:“在临汾呆了一年,19岁了,后来去哪儿了。”   周:“那会儿还出事了,在郑州转车,拎着包上车,车主说票呢,我拿票给他,接手上不还:‘还有吗?’不让上,打我一拳,打得我眼圈青了,眼也花了。没办法,中午没吃饭,买了把匕首,12块钱,回到坐车地方,找着车主,就是一混混,朝他腿上刺了一刀,刺别的地方他会追我,还追,不还有一条腿吗,又刺一刀,追不了了。怕被抓住,花了三块钱打车,中间下车坐公共汽车,跑了。”   小周继续说着,眼睛里充满了嘲弄和报复的快意,还是兴高采烈地沉浸在往昔之中:“回到临汾又干了几个月。”   我:“打架是削了手指头之前还是之后?”   周:“之前。”   我:“后来你来北京了?怎么想到来北京?”   周:“93年来北京,有个做装修的电话号码,我就找他来了。在玉泉营那儿,刚到坐公共汽车也不会,也没找着人。在玉泉营那儿,开始不敢睡地上,怕蛇。别的地方也不敢乱睡,怕警察抓人。找了个桥墩和桥墩之间,就睡那儿了,睡了有一个星期,开始还一天两顿饭,后来就一顿饭。遇上个拉板车的,上坡,我就去帮他,他问:‘小兄弟做什么的?’‘刚到北京,还没找着活干,你们要不要帮忙的?’好了,就在他们那干(拉板车的人介绍的),丰台,TL公司,北京人开的,有好多公司,装修的、理发的都有。过了一个月,才知道北京真大,坐公共汽车还不能一坐到底,不是那么回事,要转车。有个女的,给TL公司看门市的,她活得值啊,抽烟喝酒,涂指甲,早晨都喝白酒,她跟谁都好,只要陪她玩儿,给吃给喝,她租着房子,可以去她那儿。不收钱。我去过好多次。”   我:“这女的真棒。”   小周继续着他的故事,只觉声音越来越遥远,仿佛只见他眉眼笑着,嘴唇动着:“后来在一个装修公司里干,河北人开的,中间没活了,他把我介绍给X老板,干到现在。”   我:“这一干就十几年!”   周:“15年。那会儿起得早,偷偷煮个鸡蛋,混在生鸡蛋里,中午吃,生鸡蛋不转圈,熟鸡蛋能转圈,转一下就找到了,一回找半天没找到,我说纳闷呢,有人敲我背,一转身,是L,笑嘻嘻的,‘鸡蛋壳还没扔呢!’藏鸡蛋他看到了,不吭声,偷吃了。”   我和肖师傅、尤师傅都笑起来,肖师傅说:“把苹果放在尤师傅包里那事呢?”   尤师傅又笑了,喝着茶不说话。   小周看一眼尤师傅,眼睛里一副调皮捣蛋加倒霉蛋的神情:“苹果放在尤师傅包里也是。”   尤师傅说:“他怕别人偷吃他东西,就不放自己包里,放我包里。”   我也笑起来:“你就把它吃了?”   尤师傅点点头,微笑着说:“嗯,我吃了。”我们几个大笑。   肖师傅低着头说了一句:“瓷砖片还削了嘴唇呢?”   小周大笑起来,几乎是儿童乐园里的得意样子,说:“那个莫师傅啦,钻瓷砖,一块瓷砖飞起来,划了我手臂。”小周一边说,一边抬着左臂示意,接着说:“拿根纱布包起来,满不在乎,我来钻,刚钻一下,瓷片飞起来把嘴唇划了,到医院缝了四针。老太太(业主)买了包子回来,我这嘴唇豁着呢,不能等啊,嘴唇好了,包子就没了,就这样。”他一边说,一边撮着嘴唇、两手分别摁住两边的腮帮子,示范说:“捏着嘴,这样吃。”三人看着他,大笑不已。   我:“你和太太是老乡?”   周:“离我家六七里地吧,要带个外地老婆回家,被人笑话,在外头混什么混呢,连个老婆都娶不上,人会说。”   我很吃惊:“还有这种观念?那她做什么呢?”   周:“在家带孩子,不识字。”   尤师傅:“自己名字会写。”   小周笑说:“名字也不会写,钱认得。”   我:“你几个孩子?多大?”   周:“三个,2000年老大,2004年第二个,前年第三个。要花钱的,第二个花了2400办个证,第三个也不多,4800吧。”   我:“那你一年回去一次,孩子认得你吗?”   周:“回家要钱的,哪那么多钱啊!”   我:“我已经想好了,这篇文章就叫‘周金玲这二十一年’。发网上。”   周:“我也可以写吧?”   我:“当然可以写,你就讲你自己的事,就是很好的故事了。”   小周愣了愣神,又笑了,笑得很灿烂。   2010年11月9日於追遠堂 MSN空间完美搬家到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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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掩饰的真相:河北中储落败记——(随时更新中)

    河北中储在金鲲第一件假案中落败后,我代其向最高法院申请再审,又在其后代理该公司应诉金鲲提起第二起假案,见证了石家庄中院程建玲法官的枉法过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将陆续写出真相,先请看《时代周报》的报道:中储河北物流损失5200万:是票据诈骗还是贸易融资      河北金鲲是曹连英李永平夫妇全资企业,铁精粉贸易需大量资金,经华夏银行介绍与河北中储三家作质押监管融资,但银行没能批准其额度;曹便与河北中储直接融资,河北中储要她另找下家确保接货以避免风险,曹李持股90%的奇石麟公司遂进入交易,保证无条件接货并在月末加价3%“赎回”。     河北中储与曹的金鲲和奇石麟三方每轮签署购、销协议,从金鲲“购货”由奇石麟代为验收并承接风险,此即为对奇石麟的交货,同时上付货款给金鲲,月末曹安排奇石麟加价3%还款,这是操作下轮融资的前提。每轮交易首尾衔接“钱转货不转”。中储保有货权进场“监管”,统计铁精粉进出库数量,旨在确定库存不少于应监管的数量。     河北中储与曹连英金鲲奇石麟间的“贸易型融资”目前很常见,因每轮均采买卖合同形式,收款方开具增值税发票并完税,我认为交易本身不违法也很难说特别违规。只不过各方真实意思表示是融资而非贸易。市场主体如此尴尬,根源是金融陋规阻碍民事流转,因为资本本身是资源,而银行业的垄断和利率管制,限制了资本流通,流弊深远。     铁精粉贸易商需有成规模货场,因钢厂特定的品质需求,供货商须有勾兑货物的能力。本案两个货场均由曹氏以金鲲公司名义常年租用,金鲲和奇石麟的经理证实货物进出库由曹氏夫妇决策,河北中储进场“监管”的手段是统计“榜单”加减得出库存数,双方约定合同附件“订货单”和“交接单”是交货凭证,进出库日报表不是交凭证,仅仅是统计库存铁精粉的依据。     尚无证据证明有人干预河北中储与金鲲两起官司。但无巧不成书:曹连英之夫与石家庄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同为滦县人,执行法官说这是书记交办案件须开足马力;两案审判长兼承办人均为石家庄中院程建玲;至少第一件案子未经合议乃程某独自做出——张国顺法官庭后出差上海,判决寄出前的八十分钟才飞返正定机场,二十分钟来不及合议并将判决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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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标声誉:仅杂志广告和新闻稿件远远不够

    在欧盟,类似中国驰名商标的商标名叫“trademark has a reputation ”(《欧盟商标条例》第9.1条 c项,俺在《关于著名与知名商标行政特殊保护制度的冷思考》一文中曾有详细说明)。俺也一直非常在意其中的“声誉”如何证明的问题(博文 ECJ关于确定商标“声誉”地域范围的新标准 关注的是声誉享有的地域范围标准)。     假如一个欧盟商标在杂志上广做广告,并在新闻媒体的报道中频繁出现,商标权人是否可以据此主张其商标具有了一种声誉?     西班牙负责欧盟商标争议的特别法庭在一个案件(no 427,appeal case 260/2009)中的回答是:NO!     在国内外商标法律或者实务均强调“所有相关因素”标准,以审查商标某些特质的情况下,该判决的结果其实并不出人意料。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该庭认为下列证据可以证明声誉存在:商会或者行业或专业协会的声明、民意调查研究、市场分析或专家鉴定(意见)(statements from chambers of commerce and industry or other trade and professional associations, demscopic studies, market analysis or expertise )。其中,“民意调查研究”应该就是所谓的消费者问卷调查。这是目前俺看到的唯一一个明确注重该种调查的法律文书。国内外理论与实务界似乎均对之的效力持有异议。   欧盟商标经典案例: Lloyd Schuhfabrik Meyer & Co. GmbH v.Klijsen Handel BV MSN空间完美搬家到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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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歌的力量

     最近,俺一直在断断续续地看《被谷歌》(Googled)一书。尚不完整的阅读印象是,谷歌是一个有力量的公司。这种力量可以是改变某些现状的强大动力。究其力量源泉,自以为有两处:一是谷歌公司的“座右铭”——不作恶!(Don’t be evil),二是两位创始人对现状与生俱来的挑战意识。前者,尽管受到与谷歌同性质公司的强烈质疑,俺却尚未发现有例外的事件发生,不像腾讯与360纷争所展露的那种作恶意识的幽灵。因此,在“不作恶”的框架内,后者便具有了谁也无法忽视的力度(当然,忽视也可能发生在涉及原则问题之时,比如咱们平静地看着她远走香港的背影)。     曾几何时,俺了解了一些欧洲学者的一个对法律现状不满的抱怨,大意如此:为什么欧洲无法产生类似谷歌的新技术公司?原因在于,美国版权法有比较灵活的“合理使用”而欧洲没有。换言之,美国式的合理使用制度可以允许新技术所有者大胆地尝试新的商业模式,而较少有侵犯他人版权之虞。      这种抱怨估计已被谷歌两位创始人牢记在心,这不,有消息称(BBC, UK copyright laws to be reviewed, announces Cameron ),他们开始“嚼人家嚼过的馍”般地抱怨,他们本不想在英国开展其业务,因为在英国没有“合理使用”制度。面对即将直接投资英国的谷歌创始人的这番既给面子又拂面子的表态,卡梅伦首相宣布将全面审查英国的知识产权法,以允许在不需要取得权利人许可的情况下,更大程度地使用享有版权的作品。     英国政府数字顾问普特南(Puttnam)在本年4月份左右,曾猛烈抨击谷歌在英国交税少得可怜(收入12.5亿英磅交税60万),而且势力大到可能具有完全不理睬英国政府的倾向。但是,谷歌的欧洲总部位于爱尔兰,因此,合并报表后,在英国的广告收入自然要归入总部,纳税自然少了。所以,卡梅伦的此番拍胸脯示好谷歌的表态,估计也与此有那么点关系。只是,不管英国最终是否会改变其版权法的相关规定,这一表态却至少是谷歌强大力量的又一生动例证。     作为数字技术发展的受益者,俺自然希望谷歌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受“不作恶”座右铭的限制),也希望其力量能够行使于改变既有不适当法律规则方面。 MSN空间完美搬家到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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