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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泳 | 方可成:为什么新闻界的信誉危机值得忧虑

http://mp.weixin.qq.com/mp/appmsg/show?__biz=MjM5NDEwNjQ0MQ==&appmsgid=10000085&itemidx=1&sign=5b5084093e389a520b1e08f102af58a4#wechat_redirect 为什么新闻界的信誉危机值得忧虑   2013-10-29  方可成   新闻实验室   § 本文首发于 2013 年 10 月 29 日,这是新闻实验室的第 25 篇文章 § 本文归属栏目: #pH 试纸 # (以公共利益、民主精神检验媒体组织、媒体产品及媒体人)   《新快报》陈永洲案是一个处处充满丑陋和悲哀的事件。站在新闻界的角度看,它让人左右为难,就好像站在一块满是钉子的地上,无处落脚。   第一重为难在于,是否声援,声援什么?当陈永洲以光头的形象出现在央视新闻中,一周前曾表示声援的人们,有相当一部分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司马南吴法天周小平环球时报等则得到了一个天赐良机,嘲弄自由派的火力全开。   坚持认为应该声援的人也有不少,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声援并不是要给陈永洲背书,而是坚决对抗警权的肆意扩张,警惕对媒体和媒体人的随意抓捕、未审先判,坚守程序正义的底线。   第二重为难在于,该不该反省?这几天,已经有不少媒体人在微博等平台上反省这个行业的败坏。但是,也有人提出,现在这个时候反省,岂不正中了党国的下怀?如果借机再来一次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教育活动,哭都来不及了。   这种担心自然言之成理。可是,经此一役的打击,再加上此前的一系列事件,如果不反省,不做些什么来自净和自救,新闻人如何重新获得公众的信任?过去几十年,中国媒体人努力挣脱束缚,不再承认这个职业的合法性来自权力(也即不再是喉舌),而是将其建立于民意的基础上(努力靠近西方概念中的第四权力)。如果民意持续流失,新闻职业何以安身?仅仅靠呼喊程序正义,能够挽救自身吗?   信任危机也意味着媒体人不再具备道义上的优势 —— 而这种优势往往是媒体倡导各种理念的前提。换句话说,如果自身不干净,呼喊程序正义是没人听的。以往,由于信息的不对称,行业的内幕往往鲜为人知,道义上的制高点可以被壁垒掩护。但是这种情况在今天已经被极大改变,信息的丰富度和流通速度都是前所未有的,而官方倡导的 “ 舆论斗争 ” 又令形势更为复杂和凶险。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仅仅满足于 “ 新闻界未必是最烂的 ” 恐怕不是什么好的策略 —— 之前新闻界正是竖起道义优势作为立身基础的。   我赞同胡泳老师的观点: “ 专业性到处都在瓦解,公众的参与是挡也挡不住的。企图重新树立壁垒已然是不可能了,所以才要严肃地跟公众讨论如何提升公共意识的问题,跟专业人士讨论如何应对公众挑战的问题。躲在专业的羽翼下已逃不过公众的风暴。 ”   其实,论及专业,媒体人和医生、老师、律师不一样,只能算是准专业人士。医生、老师、律师的职业合法性是真正建立在专业的基础上,就算民众再不信任他们,也需要去医院看病,送孩子去上学,遇到官司只能求助律师。相比起来,媒体人的职业合法性固然有一部分建立在专业基础上,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按照哥大教授迈克尔 · 舒德森的说法,新闻是一种信任的代理。民众通过媒体获取信息,是一种基于信任的代理关系,如果民众不再信任媒体了,他们完全可以收回这种代理的委托。尤其是在这个新传播技术层出不穷的年代,这种收回代理委托变得更为容易 —— 公民记者、官方微博、博客,都可以成为信息的直接来源,作为中介的媒体大可以被抛弃。   媒体在这一案件中的角色已经足够悲哀。无论是《新快报》还是 CCTV ,都不过是资本和权力的打手而已,位于食物链的最底端,完全臣服于钱与权,这与媒体人心目中的自我期许、与媒体理应占据的位置相距甚远。陈永洲也根本不能与美国新闻史上的扒粪者相提并论。更悲哀的是,公众看了一圈热闹散开之后,作为一个整体的新闻界已经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如徐达内在他那篇极为详尽的媒体札记末尾所写的, “ 自 ‘ 头版战书 ’ 到 ‘ 命运共同体 ’ ,再到 ‘ 三而竭 ’ ,直至大翻转后的 ‘ 四而溃散 ’ ,整个中国媒体行业 —— 尤其是亲近自由派知识分子的那一批 —— 遭遇了一次巨大的信誉危机,也很有可能,是系列舆论斗争中具有标志性意义的惨败。 ”   惨败之后,媒体人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继续站在原地呼吁民众一起将枪口对准 “ 大恶 ” ,放过 “ 小恶 ” 。媒体人善于发明理论, “ 大恶小恶 ” 论、 “ 索多玛无义人 ” 论,都可以用来当做论据,但它们都无法解决自身的难题,拉不回正在离开的受众。最终受害的,当然是本已艰难的民主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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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胡泳:不论手机为何而响

“我曾经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拉什科夫那个朋友: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永远没有时间。直到我的一个学生跟我说:“老师,不要说自己忙,因为忙就是心死。”我恍然大悟。忙,就是心死。心死的表现之一,就是‘低头族’。” 2010年5月,搜狐的张朝阳率领14个男部下(准确地说,是搜狐所有总监级以上男高管)前往青海攀登岗什卡雪峰。他们还拉上了国家登山队队长王勇峰。我问搜狐人士,张朝阳为啥要干这事?他说,你去看Charles的搜狐围脖啊,他说了,为的是要逃离城市。 于是我登陆搜狐微博,关注上了张朝阳,看到他在5月8日发了一条围脖曰:“北京的车是越来越多了,而且北京承载着全国的压力,几千个驻京办,这一代人对现代化高质量生活的期望还是能开车,开好车,有房住,在繁华市中心住,买了房子使劲装修,而空气恶化,食品安全,肥胖等后现代问题可能要等到下一代才上升为第一优先考虑的问题,而现在,人们似乎不是真正的关心,可是十年后社会普遍的健康问题,减寿,甚至癌症的发病率大幅度提高都与现在人们的生活方式有关。我是受不了了,逃了。逃到郊外,逃到山里。” 看完这条围脖,我的第一反应是,中国还有多少地方可逃?第二反应是,逃不起的人咋办?(更加糟糕的是,很多人还不想逃呢,等着各种机会往里钻。)第三反应是,难不成就一逃不回头了么? 抱着这些疑问,接下来的一周,我每天都上搜狐微博去看张朝阳是咋个逃的。发现他率领的搜狐登山队有众多队员都开设了微博登山直播,其中不少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一路登一路发。有的时候,你甚至有点搞不清楚,他们是为了去登山呢,还是为了去广播自己的登山。比如这一条:“周围坐着十来个男人,每个人都低头在玩自己的机机,偶尔抬头大家都诡异的一笑。”这情形的确很诡异:置身雪峰美景,不去体验风光,而是埋头写微博。 张朝阳自己说:“微博时代首次登山,每个队员都是即时记者,大家没事儿全在低头看手机,与前方和后方的人七嘴八舌。”他回想起2002年第一次登四姑娘山,要靠有人骑快马从大本营下到小镇上,在一家小旅店门口用电话线拨号到搜狐的服务器(那时搜狐也提供拨号上网服务),把前方的消息发给外界,其时已是八个小时以后了。他感叹道:“八年了,通讯变化天翻地覆,希望变化的不只是科技啊。” 变化的当然不只是科技。的确要感谢“彪悍”的手机时代,感谢人人时代的互联网,否则不会有搜狐高管“全员播报的登山”,也不会有张朝阳5月13日14:40的那条微博:“雪山峰顶发的微博,应该是微博历史的首次,手都快冻坏了。”激动啊,现场的人激动,看官也激动。 曾有人问鲍勃·麦特卡尔夫,什么是互联网时代的下一个“夺命应用”(killer app),这位以太网的发明人、“麦特卡尔夫定律”的首创者毫不犹豫地回答:“永远在线”(always on)。何谓“永远在线”?简单地说,就是“随时、随地、随意”联上互联网,达到沟通无所不在、信息无所不在的境地。 “永远在线”意味着“拨号”的终结,“启动”的终结和“登录”的终结。网络连接将像电话连接一样:无论你何时拿起电话,电话里总是传来悦耳的号音,等待着同你交流。还有什么东西比移动互联更能够保证人们“永远在线”呢?无线产品早已和我们的生活紧密相连,从早些年的收音机、电视、直播卫星到汽车的卫星定位系统,到当下的手机、平板、电子阅读器、可穿戴设备,处处可见无线的威力。在现有的社会之上,“网外人”不甚知晓的空间里,有人已经过上一种纯粹的无线生活:他们会用手机下载互联网内容、收发电子邮件和买卖股票;用数字终端播放音乐、传递照片和阅取全球定位系统的数据;用平板电脑欣赏电影、收看球赛并检查自己工厂里的库存。 当快速成长的互联网,遇上快速成长的无线产品,一个崭新的个人通信时代露出了曙光。然而,我最关心的还不是移动数据通信范围的扩大,而是它给我的生活方式带来的影响。一想到当我走下飞机或是登临高山,只要我有了一点冲动,就可以打一个电话、发一封电子邮件,甚至从互联网上抓一些资料,我就感到这是一种解放。 但它真的像表面看那样是一种解放吗?别人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找到我,我的生活会如何被重新界定呢? 无法中断联系意味着无法逃避。但无线人类的问题比这还要糟糕。他的大脑必须适应无线生活的节奏,每隔几分钟甚至几秒钟就要回应一些新发生的事情。不久他就变成了一架机器,任何事情都做得很快。他买了速度最快的机器,但下载时间稍长就令他感到受了侮辱。他对信息无止无休的奔流上了瘾,想停下脚步,却身不由己。 今天的人们生活在一个交流过度的世界里。网站太多了,微博太多了,短信太多了,比特太多了,而注意力却太少。速度过快、信息耗能过大导致的一个根本问题是,人们的创造性会受到损害。毕竟,创造性是在你心有旁骛的时候产生的。假如你的大脑总是在进行多任务处理,或是对外界事物作出被动反应,漫无目的的头脑游戏就失去了空间,而这本来是创造力之源。而且,如果你消费的信息同你周围的人并无二致,就不会有什么刺激因素激发你的另类思维。你接触不到出乎意料的知识,只能随信息之波而逐流,这股洪水尽管湍急,却没有深度。 没有谁描述这种状态比道格拉斯·拉什科夫更传神的了。他写了《当下的冲击》这本书,明眼人一望而知,影射的是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1970年的名作《未来的冲击》。拉什科夫断言,如果在20世纪末期,时代的标记是未来主义(futurism),那么,定义21世纪的,就是当下主义(presentism)。所谓当下主义,即过去与未来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紧跟现在发生的事情。 拉什科夫的一个朋友曾给他发短信说:“总是忙得不亦乐乎。所有事情都在同步进行。没时间,真的没时间。”托夫勒所预言的未来,很多都实现了,但吊诡的是,我们却没有时间享受它们。在永远在线、万物皆流的现实中,我们的身体和心灵找不到安放之地。 我们活在当下,这个“当下”却像一条鱼一样抓也抓不住。我们数字化的自我和模拟化的身体,被抛入一种永恒的对立当中。这将给人类生活带来怎样的长期影响——无论是生理、行为,还是政治、文化——尚无人能够知晓。 那一年,搜狐的高管们上了山,又下了山。我看他们的微博,无非感叹心灵的荡涤,精神的力量,信仰的神圣,重生的快感;他们诵心经,为中国的孩子们祈福,到玉树援助灾民,被雪山加持。我相信他们所有的这些感受与行动,我只是对这些感受与行动的持久性没有把握,因为信息之流滚滚向前,人们的逐流行动也永无休歇。张朝阳称,“我们每个人似乎都受到了雪山的加持而与过去不同。”可是,这种不同包不包括对一个问题的追问呢—— 张朝阳的微博说:“就在搜狐登山队登顶岗什卡的同一天,一支十人组成的中国民间登山队在攀登尼泊尔境内道拉吉里8167米雪山时,一人遇难,另一人下落不明,关于是否要登山,为什么登山以及怎样登山的问题近期将会成为关注的焦点。”为什么登山?怎样登山?这是登山爱好者在这样的悲剧之后要向自己反复提问的问题。但我的问题比单纯的登山爱好者适用的范围更广:为什么要用微博直播登山?在令人敬畏的雪峰之上,为什么惦念着发出那条微博? 张朝阳们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还是要回归文明。既如此,就既得享受文明的方便与舒适,也要忍受文明的焦躁与污染。无线革命给我们创造的生活也脱不出这个逻辑。这场革命昭示的意义,是回归人的主体性,让人从时空的被动接受者,转变为时空的主动掌控者。然则,如果你无法成为这场革命的主宰,自己解放自己,而只是在等待技术来解放你,那你最终还是会成为技术的奴隶。 拉什科夫用了一句简单的话总结这个道理:“不论iPhone因为什么而震动,都不如此刻你的眼神交流更有价值。”真正的活在当下,不意味着追赶永无止尽的信息洪流,而是重视质量甚于速度,宁愿选择人的怪癖而不是数字化的完美。 我曾经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拉什科夫那个朋友。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永远没有时间。直到我的一个学生跟我说:“老师,不要说自己忙,因为忙就是心死。”我恍然大悟。忙,就是心死。心死的表现之一,就是“低头族”。 无论在人行道,地铁上,饭桌上,到处充斥着一群“低头族”。人手一台iPhone,iPad,Kindle,随时都低头盯着手中的方寸屏幕。请问,你能抬起头来吗? 有的时候,这只需一点小小的努力。   文章原载于财经网博客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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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泳 | 关军:为我收过的红包善一个终

为我收过的红包善一个终   关军       曾经有两年多时间,我和王小山同在一家体育杂志做记者。一次与另外几位体育记者聊天,说起王小山从不收取受访对象的任何好处、发布会红包一概拒绝,那几位体育记者的反应无外乎两种:王小山那么有钱?王小山有毛病吧?     据我所知,有个别几家财经类媒体明令记者拒绝红包(通常它被称为车马费),很可能也被同行归为要么有钱要么有病的异类。气候坏到这个程度,一些洁身自好的记者甚至要悄悄退还红包,以免给收受者“造成压力”。李海鹏也说起过行业溃烂带来的不正常现象:他去做蚁力神的调查报道,拒绝了对方装在口袋里的十万元好处费,觉得只是尽了本分,其所在报业集团却要把他按道德楷模塑造。     近些年的媒体行业,你会渐渐看到,收受红包似乎连遮遮掩掩都不再需要了,许多记者甚至乐于比较哪个领域的红包更丰厚,哪个企业出手更阔绰。     多年以前,我在体育媒体做过编辑,也做过记者,偶尔会有机会受邀采访一些活动,通常是品牌请明星代言或为赛事冠名,有时地方政府承办赛事,也会通过公关公司邀请记者。红包总是有的,多则一两千,少则三四百。说服自己可以收下的理由(比如“活动本身确有报道价值,算不得交易”,“这只是帮忙传播信息,无须欺骗或粉饰”),总是比要求自己拒绝的理由更容易找到。即使在当时,我心里也很清楚这超越了记者操守的边界,种种自我安慰,无非是贪欲作祟。     还有一些记者聊起拿红包的正当性,理由竟是“反正我们单位也不报销交通费”、“工资那么低不收红包怎么过”。无论如何,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们内心毫无不安,觉得这是一笔非常干净的、理所应当的收入。     离开体育媒体之后,那些收过的红包像一个被厌弃的自我,挥之不去。这几年,我想让自己做一个纯粹一些的记者,不去追求这一职业、身份附带的任何利益。我甚至像患了洁癖一样,比如在采访企业家刘永好的时候,多次参与他的商业宴请活动,我却拒绝动一下筷子,搞得新希望集团的人很紧张,以为我是为了写负面内容才如此洁身自好。当然,这样的做法无法让我摆脱一个事实:自己曾经在记者生涯中非正当获利。     收受过红包、车马费这类东西,被我视为自己的职业污点。它在各类新闻的商业、政治交易中确实是最低端、最小儿科的一种,但是最近几年,我越来越不愿意以这些说辞为自己开脱。而且,假如说我的过错真的相对轻微,那就更应该有勇气自我反省,并为那些非正当收益找到一个合适的归宿。     最近关于陈姓记者及《新快报》的新闻伦理的争议,让我再次审视自己在新闻操守上的污点。或许真正该庆幸的是,我不曾在尚且贪婪的年纪进入交易更活跃更复杂的媒体领域(比如财经),否则,我如何可以保证自己已有的污点不会扩散成更大的污点?     我要告诉自己的是,一个人的尊严,不仅来自于不受他人侮辱,更来自于不要自我侮辱。当你只获取劳动本身产生的价值,这价值不依附于其他条件而存在,那么你才可以免于自辱。     更何况,媒体是一个社会公器,它理应承载高于绝大多数行业的道德自律。换句话说,假如我甘愿放弃尊严而选择更苟且的活法,那也不该在媒体这个平台上充当垃圾。     在此,我要感激那些拒绝红包、拒绝拿职务特性做交易的新闻同行,你们的坚持让我知耻,让我不至于堕落太深、太久。     做体育记者期间,非正当收益一共有多少,很难再作详实的统计,大概能达到七八千元。今天在微信的一个群里,长期做传媒研究的胡泳、张志安老师在倡议发起新闻采编伦理及规范自律公约,如果此事可成,我愿意把那些自己认为不干净的钱全部拿出来,支持对新闻伦理、媒体操守的自我擦拭。对于那令我不安的七八千元,也算一个善终之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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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泳 | 记者何以成“妓者”?

记者何以成“妓者”?   用钱收买的封口固然触目惊心,用权干预的封口更加惊心动魄 胡泳 广州《新快报》记者陈永洲遭湖南警察跨省追捕,短短数日,峰回路转。先是被视为一起 “ 记者因舆论监督遭受司法迫害 ” 的冤案,受到其报社及众多媒体人士的声援;然而,陈永洲很快在央视当众认罪,给公开声援的人士一记响亮的耳光。由于他在央视供述收受了 50 万元他人钱财进而写作揭露报道,陈和其所供职的报纸由全国声援的对象,迅即变成了全民讨伐的目标。 在讨伐中,经常可以听到一个侮辱性的词汇,即将记者污化为“妓者”。这个词固然难听,但其实命中问题的实质。作为一种核心的自由,新闻自由在中国遭遇金钱与权力的双重羞辱。 首先引人注目的是记者收“黑钱”。即将到来的 11 月 8 日,是中国的记者节。五年以前,即 2008 年的记者节,中国新闻界是在“封口费”的耻辱中度过的。在哪一个国度,你会看到山西的一场矿难发生之后,真假记者争先恐后赶到——不是为了采访报道,而是去领取煤矿发放的“封口费”?在哪一个国度,你会听到挺身而出曝光此奇观的记者在网上不断更换“马甲”,向同行发问一个新闻业的 ABC 问题:“是抵挡不住利诱,违背良心去排队领取‘封口费’,还是继续深入调查取证,冒着生命危险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在哪一个国度,记者比传说中十恶不赦的煤老板还黑,以至于被煤老板奉送这样的称号:“端着新闻饭碗的丐帮”和“吃新闻饭的乞丐”? 就在山西这个地面上, 2002 年的繁峙县金矿特大矿难中,就曾有 11 名新闻记者收受当地有关负责人及非法矿主贿送的现金、金元宝。他们不去现场,先去县委、县政府,因为那里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金矿”。曾经读过一篇为第一个记者节而作的纪念文章,题为《我们记者》,其中有一句:“‘新闻记者’,是金子铸就的字眼。”反讽得真好。新闻记者,是“金元宝”铸就的字眼。   但公平地说,新闻记者中固然有“害群之马”(请原谅我用这个滥词),其恶迹又怎抵“奥革阿斯马圈”(篡改一下希腊神话,原为牛圈)?繁峙矿难中出事的山西一些报纸的记者, 2007 年在山西大同被打死的兰成长,后来所供职的报社都否认他们是正式记者。的确,他们不是新闻教科书上定义的“记者”,他们是广告员、发行员、采编员,“一肩挑多职”的报社“能人”。谁逼得“马”们除了会跑以外,还得会跳、会捞?当然是“马圈”——那些不良的媒体。   还有令“封口费”相形见绌的事情。当年央视曝光了让人诟病的百度竞价排名,很多人就开始推测百度会拿出多少钱消灾。果不其然,百度首席财务官李昕后来确认:百度后一季度“市场营销支出”猛增,费用高达 4000 万,“营销相关支出的绝大部分”给了央视。如果企业竞相以这样的大手笔给媒体付“买路钱”,中国媒体的公信力大厦很快就会千疮百孔。   用钱收买的封口固然触目惊心,用权干预的封口更加惊心动魄。主流媒体的真记者因为深怕踩“红线”、触“地雷”而不作为,这才给了假记者大行其道的空间。中国新闻之软骨症,中国新闻人之无尊严,这方面的故事太多了,仅举一例:中央新闻单位知名记者在南昌调查某职业技术学院欺诈考生,回京后制作节目,播出当天,受骗学生们再也压抑不住愤怒,群起质问学校。同类事件在河南和湖南也爆发了。于是节目反而成了肇事者,停止重播,开会检查。而在很多地方,封口费已然蔓延到了封眼费、封耳费和封手费……   然则,最大的耻辱乃在于,新闻界的很大一部分人已经丧失了耻辱感,这不仅仅是新闻界的耻辱,更是整个中国社会的耻辱。在今天的商业社会里,哪有钱买不通的事情?官员是可以贿赂的,记者是可以收买的,新闻媒体是可以通过公关搞定的。清人顾亭林说:“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然而四者之中,耻为尤要,故夫子之论士曰:‘行己有耻’。”又说:“故士大夫之无耻,谓之国耻。”我们的新闻传统中,这种士大夫情怀尚且存在,例如,新记《大公报》有著名的“四不”主义——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现在,新闻记者却毫无廉耻地“卖”了。新闻界的无耻不是国耻又是什么?   刘震云的小说《我叫刘跃进》中,有个警察叫老邢。“天天抓坏人,坏人就在自己身边呀。只抓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不抓自己认识的坏人,让老邢心里又有些郁闷。怎么老抓生人呀,该抓熟人呀;怎么老抓被抓的人呀,该抓抓人的人呀。可左右打量,这种情况,并不是一处两处;这种局面,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一个人两个人形成的;天下不是一个坏人,天下乌鸦一般黑;而为了一般黑去抓乌鸦,或者为了这帮乌鸦去抓另一帮乌鸦,老邢怀疑自己工作的意义。但天下如此之大,老邢又扭转不了;想不通,白想不通。”   太多的记者跟警察老邢一样,想不通,白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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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泳 | 網路會大幅改變中國政治嗎?

【有聲的中國】专栏二 網路會大幅改變中國政治嗎?   文/胡泳   網路 不可能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改變中國的政治生活。 相反,非正式團體和個人利用網際網路創建自主社群、促進政治參與的方式產生了最大和最積極的政治影響。通過這種方式,網路創造了社會資本。   作為一個網際網路研究者,我在國內外都不斷地被問到一個問題:「網際網路會不會促成中國社會的大幅轉變?」 我認為, 在政治自由有限的國家中, 網際網路 擁有相對較大的民主潛力。在這些國家裡, 網際網路 不只是在傳統媒體之外,資訊傳播和動員的又一個出口,當其他出口被阻塞或被縮緊時, 網際網路 以其有效性和靈活性,成為促使政治更加具有公共性、更加民主的工具。 就中國而言,這種工具並不能保證政治的民主轉變,但它在幫助普通公民發出自己的聲音、從而建立中國的公共領域方面發揮了重大作用。 首先,分權、匿名和靈活的網際網路促進了資訊傳播的民主化。在中國, 媒介從來不是獨立的政府制衡機構;相反,政府把媒介看作創造國家統一和政治認同的核心工具,對媒介實施高度壟斷。 在這種情況下, 網際網路 成為政府唯一無法完全壟斷的媒介。 公民獲取資訊的成本大大降低,所獲得資訊的豐裕度和即時度,也都有了較大提高。簡言之,公民對於社會事物的知情能力大大提高。 不僅如此,公民更是可以直接介入訊息的生產,而這在傳統的、國家控制的媒體管道中是無法想像的。 其次,網際網路創造了公民對政治和社會問題展開討論的公共領域。由於網際網路可互動的特性,各種公共論壇應運而生,公眾第一次擁有了對公共事物進行評論、交換意見、形成輿論的場所。 隨著知情能力和評論能力的提高,他們對社會生活和社會決策過程的介入程度越來越高,而這種介入程度的提高反過來又促使公民在這方面提出更高的要求。 第三,對於集會與結社自由匱乏的中國,網際網路加強了民眾之間的聯繫與集體行動。因為實地的集會仍然受到嚴格的監控,網際網路成為一種替代性的活動場所。政府幾乎不可能消除網上集會。同時,興趣相同者開始利用網際網路從事志同道合的事業。 儘管有以上的進步, 網際網路 在中國的發展仍然存在顯著的障礙,可以歸結為三點:中國政府仍然保持一套世界上最精密的網路控制體系,並執行嚴厲的網路監控政策; 網際網路 在全國的普及率仍然有待提高;中國社會仍然缺乏良好的公民文化。這些障礙使得 網際網路 ,不可能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改變中國的政治生活。 相反,非正式團體和個人利用網際網路創建自主社群、促進政治參與的方式產生了最大和最積極的政治影響。通過這種方式,網際網路創造了社會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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