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大影展之一的法国康城影展放映曾执导《十年.自焚者》、《幻爱》香港导演周冠威有关 2019 年反修例运动的纪录片《时代革命》(Revolution of Our Times),引起广泛关注。《时代革命》预告片今日在网上面世,不少网民表示看得忍不住眼泪,纷纷感谢导演记录历史。
周冠威向《立场新闻》表示:“有些事情是双向的。有些人说多谢我,我也想多谢大家。”
近月,《苹果日报》停刊,多名传媒人被捕,香港社会气氛肃穆。周冠威一度担心,社会气氛“恐惧大到连在网上 share 都不能够”,近日却见大量网民仍然“用正常的逻辑和态度去 share 《时代革命》的新闻、海报和预告片”,他表示感到欣喜。
但亦有不少人忧虑导演的人身安危。周冠威在不同访问都提到,要“准备面对可能出现的后果”,所谓“后果”的细节,他不愿细想,只因不欲被恐惧支配。
他透露现时在港,亦没打算离开:“我不需要,也不愿意,将一些无发生、只是想像出来的恐惧去控制我的决定”。
纪录来自香港人 “我只是把关的人”
《时代革命》纪录片预告片今(16日)在 YouTube 上首播,当中访问了港大法律学院前副教授戴耀廷、时事评论员李怡、铜锣湾书店店主林荣基、前记者何桂蓝,以及哨兵、车手等多名担当不同岗位的示威者,以及义务急救员等。片段最后播放黄之锋的公开发言,形容香港是“自由世界前缘、抵抗极权嘅香港”,并打出“Revolution of Our Times 时代革命”、“香港人作品”字样。
周冠威向《立场》表示,两年前一名商人看过《十年·自焚者》之后,出资邀请他拍摄纪录片,记录 2019 年反修例运动。“虽然我做开剧情片,但都希望有个可以付出的位置。哪怕只是一丁点,我都愿意做下去。”他眼中,抗争者都是为了香港有更好将来,而愿意付出、参与运动,而既然自己的能力在于拍摄,便应邀尝试拍摄。
走到抗争现场,他见到很多纪录片工作者,甚至外国纪录片导演都在,有时不免觉得“别人更有经验、资源,不需要我吧”,但回头又想,多一个记录就是一个记录,也没意会自己的记录有特别大的意义或重要性。
但随着时局发展,不少导演陆续退出,放弃制作纪录片,周冠威开始感到责任渐大。他说,其中一名行家明言因《国安法》实施而暂时未能完成作品,还将手上大量影片转让给他,说:“我的片段你用吧,靠你做好它”。
片长两小时的《时代革命》,除了周冠威团队亲身拍摄的内容之外,他还采用其他片源,包括:独立记者和网媒的新闻素材。有人无偿供片,亦有向传媒买片。由手机片段到 4K 片都有,他认为筛选剪接片段最费时间。
他虽然已记不起片库的素材数目,但称每次寻找适合镜头角度的片段都似是“记忆力的考验”。他十分感谢所有供片的拍摄者,所以电影署名为“香港人作品”,“有很多人好多摄影师做记录。我只是去到最后剪接、负责把关的人”。
未有先例 不愿由恐惧控制决定
作为把关者,周冠威也是整个制作名单上唯一公开名字的人。
《时代革命》入围康城影展的消息一出,网民感到鼓舞之余,也不忘担忧周冠威的安危。他曾在访问中提到要“准备面对可能出现的后果”,但问到“后果”具体是甚么,他却表示“不想去幻想自己去到甚么危险的程度”。眼见不在政治范畴的传媒人都渐渐出现被捕的个案,他仍然觉得:“我只是一个拍纪录片的导演,暂时未有先例”。
今时今日的香港甚么可能性都会有,但他认为“将来判断不来”,“我不需要,也不愿意,将一些无发生、只是想像出来的恐惧去控制我的决定”。
相对人身安全,身在香港的周冠威更担心影片作品的走向。《时代革命》的片源已不在其手,香港没有留下任何片段和制成品,暂无计划在港放映,电影版权亦已卖出。这就是他所作的“风险管理”。至于自身,他目睹很多香港人离开,但去留话题早已反反复复一段颇长时间,如今留下来的决定,源于他的个人价值观。
“(如果)离开香港,我相信我会好痛苦、好恐惧。所以我是‘被恐惧’到我暂时不离开。吊诡地,我留在香港才会得到自由,‘不在恐惧里面’的自由。”他说,留下也关乎信仰,“自由公义是我信仰的追求。我想做一个‘我信我就要做’的人,而现在好像上天有个机会让我去做。我就坚持住。”
坚持,不无成本。周冠威去年拍《幻爱》取得 1,525 万元香港票房好成绩,但现在透露,新片投资者已因他制作《时代革命》而放弃出资,项目暂时搁置。撇除法例,他感到民间笼罩恐惧不安,叫投资者无法安心投资。纪录片导演被捕虽无先例,但《理大围城》发行商屡遭打压,周冠威亦未有动摇,反过来更进一步反问政府,“反省一下,为何(民间)会有那么大的恐惧”。
作为一个导演、一个创作人,他说只愿守住本份,“我拍纪录片而已,不构成生命危险,不需要那么快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