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险
人类对风险的认识一直是很主观的。譬如我个人很怕坐飞机,但是理论数据告诉我飞机失事概率是20万分之一到50万分之一。汽车交通事故死亡概率是坐飞机的10倍。然而我特别喜欢开车,甚至一次远行就一万公里。
风险的主观性决定了一个社会对风险的认识并不是一个纯数学问题。风险的主观性,也决定了我们对风险的认识受到经验、文化的影响,大众对风险的认识深受周围环境的塑造。
最近广州疫情,本人心为形役,一直身在局中。
今天电梯里遇到了日常保洁的阿姨,我问了问她的薪酬。3500元/月。于是我决定告诉她一个喜讯:
方舱里现在保洁20000/月。
阿姨给了我一个白眼,双手和头一起摇摆,那我才不去呢!
我内心深感失望:天哪!如果我没工作,我早就抢着去了。
我俩的不同,在于风险的主观性,我们有不同的个体经验和认知。
二、奥秘克戎
奥秘克戎目前dead with 死亡率大约千分之1至2;dead of 死亡率大约为万分之2至万分之6,当然,新加坡数据是较为乐观的。
但钟南山院士的原话确实是:和流感差不多。
实际上,任何一种对人类感染率达到10%以上的病毒,它的dead with 死亡率起步就是千分量级。
为什么呢?
因为人类的正常死亡率就是千分之7至9。全部活人里面带毒比例是10%,那这千分之7的死人里面的带毒比例也是10%(粗估,严格说还要更精细的计算带毒时间、感染次数等)。因此,对全部死者全员核酸无死角检测的话,dead with 死亡率在千分量级(千分之7乘以10%)。
目前奥秘克戎在各国的感染率10%至40%不等,它的dead with死亡率必然是千分量级。尽管dead of 死亡率大约为万分之2。
基于对风险颗粒度更细的分析,我还要提到另外一个事实。
流感其实不是一种病毒,是4个大类病毒,其中3个感染人类。同时,这三个大类里面又包含29个亚型和2个支系。其中甲型流感的2个亚型和乙型流感的2个支系引发流感,其他仅导致上呼吸道感染。
注意,流感的死亡率不是每种病毒千分之1,然后乘以31(支),死亡率就变成3.1%。而是流感病毒与感冒病毒、流感病毒与流感病毒之间相互拮抗,简单说,一般情况下你只得一种。
实际上,奥秘克戎已经成为融入流感病毒群的第32支。新冠三年来,基本是同一时间感染奥秘克戎便不再感染流感。当然,据报道也有极其罕见的同时感染奥秘克戎和流感的案例。但确实极其罕见,以至于值得写一篇科学论文。
我们辨析这个问题,是想说明奥秘克戎并没有在流感基础上,对人类的死亡率增加一个千分之一,而是融入了千分之一。
这个问题,非常非常关键!
三、死亡
基于奥秘克戎的高传染率,全人群死亡率是一个必须高度重视的数据。
我们用一个较为早期的数据,今年4月,吴尊友介绍奥秘克戎危害甚大。全口径死亡率在英国为每10万人死亡22人;在美国为每10万人42人。
目前是11月,我认为病毒致命性已经有进一步的降低。从上海数据和广州数据对比一目了然。上海4月,感染62万人,dead with 死亡572人;广州,目前总计感染6万人,重症2人。当然,不排除广州后面还有死亡风暴来临。
但是,我们先放下病毒是否进一步弱化的问题。我们看看吴尊友所说的每10万人死亡22人至42人是什么风险水平。
以下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的国家数据网站:
(https://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
我国每年因呼吸系统疾病粗死亡率(主要原因一般是流感)为每10万人死亡55.36人;我国每年因消化系统疾病粗死亡率为每10万人死亡15.82人;我国每年城市人口因受伤和中毒意外死亡率为每10万人死亡35.87人;
可见,奥秘克戎对全社会的风险水平——注意,是英美躺平模式下——相当于消化疾病和意外死亡水平,弱于呼吸系统疾病粗死亡率。
还没完,实际上远超奥秘克戎风险水平的大有人(病)在。
中国人全口径肿瘤粗死率每10万人死亡161.4至206.7人;中国人全口径心脏病粗死率每10万人死亡155.86至174.87人;中国人全口径脑血管粗死率每10万人135.18至181.64人。以上三种疾患对全社会的死亡风险威胁——每一种都是奥秘克戎的4至8倍。
我们总结一下,奥秘克戎的死亡风险水平与流感、消化系统疾病、受伤和中毒意外死亡风险水平想当。而远远远低于而肿瘤、心脏病、脑血管疾病。
基于风险水平的量化比较,卡塔尔世界杯足球场上的盛况我想大家是可以理解的了。
四、文明
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读者朋友一定以为我在呼吁放开或者说“躺平”。
当然不是。
我是说,一切资源都是有限的,稀缺是经济学之所以成立的前提,这决定了人类对抗风险必须以相适应的成本。人类文明就是一部与风险对抗的历史。
从百万年前第一个决定穿越森林、涉过河流、登上高山的原始人类开始,人类就走上了面对风险的旅程。
是否敢于面对风险考验的是人类的勇气,而是否能够精细化的管理风险考验的是人类的智慧。
对风险的管理能力决定我们的生死存亡与发展,体现人类的勇气和智慧。
人类对抗和管理风险的方向是不断的向精准化和科学化迈进。
对奥秘克戎,我们既不是要忽视风险,避而不谈;也不是要忽视其他所有风险,只对抗这一种风险,而是要让投入的资源水平匹配奥秘克戎的风险水平。
五、停止争论
走出疫情不是不管疫情。而是用颗粒度更细的管理思维去应对疫情。
不必争论躺平还是清零。似乎事物在我们这里只能两分。实际上行动是从0到1的连续实践。绝非不是1就是0的理论之争。
人们在清零还是躺平问题注定无法达成共识。因为当实体问题抽象为虚化的概念之后,它就变成了价值观问题。
而价值观不用争论,因为它是一种信仰选择。
但是在具体的行动上,不同价值观的人也可以有诸多共识。
比如,从奥秘克戎的风险水平上,它还是否还值得成为我们社会生活中的头号议题?
比如,居家隔离是否能够在某个城市积极推广,尊重人民群众的意愿,暂时放下所谓社会面清零的概念目标?
比如,是否应当让真正的医学专家广泛科普奥秘克戎的实际危害水平,同时让患者亲身讲述康复经历?
方舱是有意义的,让那些极度恐慌的人看到医生本来就是一种安慰。但是否应当适量建设方舱(毕竟很多人也不愿意去方舱),以免方舱挤占常规医疗资源?
比如是否给石家庄这样摸索落实二十条的城市多一些时间?
比如隔离酒店可以储备、方舱也可以建设。感染后当然必须隔离,但是否选择去集中隔离或许应当由人们自主决定?
因为奥秘克戎的风险水平,允许多路径探索。
因为奥秘克戎的风险水平,不值得持续性挤占大量医护资源,更不值得在一个城市留下硬隔离的记忆。
它真的弱于流感(10万分之42<10万分之55)。
六、弱化恐慌
人类对风险的认识是主观的,恐慌也是主观的。恐慌实际上构成了疫情的一部分。
在一次疫情的大流行中,人群往往各有各的恐慌。有的人是恐慌感染,有的人是恐慌被集中隔离,有的人是恐慌失去工作或生意。
对恐慌的疏导,尊重人民群众的自我感知,让他们依照自我决策选择应对路径,才是走出疫情的关键。
英国医学史家白锦文主编的《恐慌帝国:传染病与统治焦虑》讲到,印度1896的鼠疫危害远低于1918年的流感,然而1897年的鼠疫明显更对印度人造成了永久的伤害。
因为在1897至1899年的三年里,印度政府为了防止鼠疫传播,动用了包括包括挨家挨户搜查,在私人宅邸强行消毒、留置隔离观察等诸多手段。以至于人们总结,印度在1896-1897年所采取的抗疫措施本就是对恐慌和混乱的一种煽动。
此后,人们吸取了教训,《1909年旁遮普鼠疫手册》开篇就声明:“鼠疫管理的所有基本原则强调,不得以任何形式对人民施加压力或强制服从命令。为了实施倡导的措施,只有建议、劝说和供应必要设备才是影响和引导公众舆论朝着理想方向前进的唯一合法手段。”
走出疫情迫切需要重新塑造社会大众对奥秘克戎的认知。
最后,我们再讲一个数据作为对照。
前面讲了,奥秘克戎的粗死率在美国为每10万人42人,即每千人里面死亡0.42人。
对于大多数人,孩子是自己的一生至爱。然而,如果你想成为爸爸或者妈妈,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风险吗?
如果你还没有孩子,那么中国新生婴儿死亡率是千分之3.4;每1000名新生婴儿死亡3.4名。这一风险是奥秘克戎的8倍。
如果你已经有了孩子,但孩子小于5岁。那么,中国五岁以下儿童死亡率是千分之7.5;每1000个孩子有7.5个会死于5岁之前。这一风险是奥秘克戎的18倍。
再说一遍,5岁以下孩子死亡的风险是我们因奥秘克戎死亡概率的18倍。
来源:2021年国家卫生健康公报
作为一个父亲,只有这样的风险,值得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