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川,达州。2023年6月16日下午14点05分,通川区法院大门。
我来旁听公开开庭审理的“达州车贷案”之黄平等人涉嫌诈骗和敲诈勒索案。已经听几天了,按照法院的安排,16日下午之后要停一段时间再审。所以,我退了宾馆房间,背着塞满电脑和衣物的双肩包,准备休庭后直接离开达州。
前几天的流程是,在法院大门刷身份证登记信息进门,上二楼存放物品再登记身份信息领旁听证,经法警安检进大审判庭按照旁听证号码就坐。但今天,在法院大门处就被拦下了。
负责刷身份证的大姐叫着我的名字问一名法警:“殷玉生,可以进吗?”那位法警通过对讲机请示后,告诉我不允许旁听。我很奇怪:“只不允许我旁听吗?为什么?”他说:“不只你一个,还有别人。”
我问:“不许旁听的理由是什么?”
法警答,他的领导说不许进就不许进。
我说:“我听好几天了,怎么今天突然不让听了?”
法警说,法院重新整理了旁听名单,允许旁听的人重新发了旁听证。
我想起来,我的旁听证就是昨天重新发的,就拿出来说,我的旁听证就是新换的。
法警看到,伸手就来抢旁听证:“交过来!我们要回收。”
我一躲:“干嘛?我要拿着它去找你们领导问,不让我旁听的法律依据是什么。”
法警指着我大吼:“交出来!”又指了指胸前的执法记录仪说:“我们全程录音录像了。”
我想,我有什么违法之处吗?但他的话提醒了我,就拿出手机说:“好,我也要把你的行为录下来。”
法警继续吼着,把我推出门房的安检仪,站到外面露天的空地上。看我拿手机对着他,伸手抓住:“拿过来!”
我攥紧手机:“为什么抢我手机?”法警继续厉声喝道:“拿过来!”我看他抓的很紧,怕把手机弄坏,只好松手。旁边另有法警说:“把他拍的删掉。”
我说:“你们抢我手机,我要报警。”法警们讪笑:“你报警吧。”
我想了想,到马路对面,拿出另一部手机,联系了石玉和法庭里的王兴启律师,简单讲了一下情况。又回到法院门前,法警以及法院工作人员有十多人围住我,一名领导模样的指着我说:“你不要走。你要敢离开我就采取强制措施!”我问:“凭什么?采取什么强制措施?你们抢我手机,我要报警。”他说,法院已经报警了,再次警告我不许离开。
石玉电话打回来,我说被法院工作人员围着,请他或法庭里的律师帮我报警。
一辆警车停到法院门前,四五位警察过来。法院工作人员指着我说:“就是他,带走。”一名胖警察要我拿出身份证。我请他出示警官证,他一指胸前的警号:“我是凤西派出所所长,姓王。”旁边两位警察展开了警官证。“0553158。李乐。”电话里,我给石玉念出王所长的警号和另一位警官证上的名字。”
王所长拿着我的身份证,命令我挂掉电话,灭掉香烟,跟他们回派出所。
我问他们依据什么法律要我跟他们去派出所。一名警察说,根据《人民警察法》依法对我进行盘查。我问盘查出什么问题,要我去派出所?他们说,他们是依法行为。王所长命令警察开启执法记录仪全程录像,并要一名警察到法院拷贝现场录影作为证据。
02 派出所里
我背着双肩包,被命令坐警车的后排。一辆车有五名警察,没有王所长。两名警察各自拿一个执法记录仪,对着我一直拍摄。
开车十多分钟,进了一个院子。下车后,警察们各自散去,只有一个人看着我。我看楼门前没有牌子,就问他派出所的名字。他告诉我:凤西派出所,凤凰的凤,东西的西。
应该是之前出示警官证的李乐警官,拿着我的身份证,把我叫到一个房间里,说要核实我的身份。问了名字后,他问我为什么、什么时候来到达州。我说,你们为什么盘查我?我为什么以及什么时候到达州,和你们盘查的事情无关,不会回答。
他出去了。过一会儿,一名年轻的胖警察进屋,再问我为什么、什么时候来到达州。我仍然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问,对我采取的是什么措施?我要去院子里抽烟。他说,屋子里可以抽。我一看,果然,桌子上放着被烟熏黑的铁皮盒子作烟灰缸。
刚点上烟,同样胖的王所长回来了,命令我站起来,灭掉香烟。我说,刚才警察说了,这屋里可以抽烟。他指着我说:“就是不允许你在这里抽烟!”
王所长宣布,根据《人民警察法》授权,他要检查我背包里的物品。我说搜包需要出示搜查证,否则是滥用职权,并请他出示带我到派出所的手续。他指着我厉声喝道:“你不配合执法吗?!根据《人民警察法》,我要检查你的背包,请你配合!不配合?好,带进办案区。”扭起我的一个胳膊,另外一个胳膊也被其他警察扭起,架进一个铁门。
下了几阶楼梯。一排房子,我被架进靠近最尽头的一个房间。
王所长命令我靠墙站好。
墙上画着身高量度,墙角画着双脚站立位置,应该是嫌疑人拍照的设置。我对王所长说,我有什么嫌疑,你这么暴力执法是违法的。
王所长说:“你现在就是嫌疑人。”看我不配合贴墙站在脚印里,再次扭住我的胳膊、把人向墙上贴。另外胳膊被其他警察扭着,整个人扭曲着被贴墙上。王所长还不满意,另一个手按住我的头,先向墙上撞,又撞向旁边的小桌子。“哐、哐”的声响让我知道,小桌子是铁皮桌面。
“你要自残!把他铐上。”听到王所长吼着,掏出手铐,把我扭向背部的双臂铐上。他还特意捏了两下手铐。手铐齿“哒哒、哒哒”地响,我的手腕疼了起来。
另外的警察把我背包里的东西全部掏出,衣服等都摊地上。一名警察清点:电脑一个、手机两个、香烟五包……又搜出我随身携带的现金和香烟等物品。
03 老虎凳中
然后把我架到隔壁审讯室,按到俗称“老虎凳”的审讯铁椅上,双脚被铁环固定住,双手铐换到前面,把椅子前面的铁围栏卡上。王所长拿着一份“办案区登记表”,说我的东西都登记在上面,让我签字。
我说,你们非法搜查,我不会签字的。
王所长举着登记表说:“这上面写着‘达州市公安局’。我们是依法对你进行检查。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你诬陷我自残,把我戴上手铐固定在老虎凳上,是执法犯法,是违法、甚至犯罪,我要向你们上级投诉控告,不回答违法犯罪嫌疑人的问题。
“你说我违法犯罪就是违法犯罪?!”王所长站在我跟前指着我说,“是否违法不是你说了算。我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法》授权我对你采取措施。”
我说,《人民警察法》授权你依法执法,你滥用职权,已经违法了,涉嫌犯罪。
王所长指了指周围:“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在全程录音录像,你诬陷人民警察犯罪,你会为你的话负责的!”
软包装的审讯室墙上至少装了三个摄像头,桌子上还有一个执法记录仪对着我一闪一闪。我认真对着王所长说:“你没有搜查证搜我的包已经违法了,诬陷我自残给我戴手铐更是涉嫌犯罪。”
王所长说:“你不要诬陷我,你刚才的行为,我们有全程录音录像。你要看吗?”
我笑了:“我在法庭上几天都没有看到你们警方的录音录像。你给我看?好啊,我要看。”王所长把“办案区登记表”放我面前老虎凳的铁围栏上,扭过去不再理我。
曾经出示警官证的李乐坐到审讯桌后:“我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姓名?”
我不理他,扭头看墙上的《违法嫌疑人权利义务告知》。最近近视得厉害,内容完全看不清。
“你不回答姓名,我就一直叫你‘违法嫌疑人’。”李乐警官说,“我们有全程录音录像,你不回答也不会减轻你的责任。”
王所长出去了一会,回来时胸前挂着警务牌,特意又站到我面前,举面前给我看:“看清楚了,我叫王钧,是凤西派出所的所长。”我问:“王副所长?”他和李乐同时强调:“是正所长。”
“哦,对不起。”赶紧道歉。我确实误解了他的职务,因为根据我的经验,这样体型和做派的警察,一般是副职。
“违法嫌疑人,你是不是所有问题都不回答?”李乐警官说,“我们是依法对你进行讯问。”
我说:“你们拿走我的身份证,早已经查过我的身份了。我也正常配合了。之后你们执法犯法、滥用职权,涉嫌违法犯罪,我会向相关部门控告。”
“你又在诬陷警察。我们有全程录像。”王钧所长拿出手机伸到我眼前,屏幕上面是关于“达州车贷案”的文章:“这个雨声是你吧?我们都掌握了。”
我再说:“我不回答犯罪分子的提问。”
李乐警官说:“成犯罪分子了?!你张嘴闭嘴警察违法犯罪,很熟练嘛。被多少公安机关打击过?”
我笑笑:“我确实见过很多差劲的警察。”
“你敌视警察。”
我说:“那倒没有。坏警察我遇到很多,也见过不少好警察。”
“你以警察为敌?”
“我是警察之友。”
此为网络图片,我坐的老虎凳比这个粗糙
04 回避申请
王钧所长又出去了。
我问李乐警官:“王所长两杠一星,你两杠两星?”
李乐警官笑笑:“我警龄长。”
“看你挺年轻啊。大学毕业?”
李乐警官说是。
“西南政法的?现在基层公安质量很高啊。嗯,你是分局的领导?”
李乐警官倒有些害羞:“不是西南政法。其他政法学校的。”
我说西南政法没有其他意思,川渝两地我只知道西南政法,据说是警界的黄埔军校。
李乐警官说:“你不要对警察抱有偏见。我们警察的职责就是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合法权益……”
我嗤的一声笑了:“你别说得那么高尚。王钧所长拿我头撞桌子,然后诬陷我自残,是你亲眼看到的。这都不是警察的素质问题了,是做人都有问题。”
李乐警官还没回应,我又说:“你刚才那段话倒使我想起了一句俗语,‘公门里面好修行’。希望你以后在执法遇到弱势群体时,能存一点怜悯之心。”我声明:“我只是感慨一下。不是针对我自己哈,我应该不算弱势群体。你也大学毕业,应该听过‘公门里面好修行’这句话吧?”
过了一会儿,李乐警官说:“你不要说的你多高尚似的。炒作审判、写文章、带风向,赚这个钱也不容易。做事要有良心!”
我说:“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多高尚。但我做的事情,没有违背良心。”
李乐警官也出去了,留下两名年轻警察看着我。
那位年轻胖警察看我双肘压着“办案区登记表”,问我:“这个你不签字是吧?”我摇摇头。他把“办案区登记表”从我面前抽走,放到审讯桌上。我记得,表上登记的时间为6月16日15时。
我说要上厕所,年轻胖警察到我身后拉一下,打开面前的铁围栏,又拉了哪里,打开扣住双脚的铁环。他说:“慢点。”指点我站起来,走出铁椅子和铁环,领到旁边的卫生间。
带着手铐解完手,年轻胖警察指指水龙头:“这里洗手。”
又坐回老虎凳,扣上铁围栏。这次,双脚铁环没有再扣上。
年轻胖警察和另外一人各自玩手机。我无聊地左看看右看看,有点困了,就垂下头打盹。发现自己垂着头就能睡着,心想:“真的胖了,什么时候开始锻炼减肥呢?”又想:“他们如果真的无法无天把我关进看守所,倒是一个被动减肥的好时机。”
很可能真睡着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李乐警官再次进来,坐到审讯桌后。听到他宣布了自己的名字,询问我的年龄、职业、联系方式等,然后好像在宣读《权利义务告知书》。当听到他读“对于办案民警你有申请回避的权利”时,我抬起头来。
等他读完,我说:“我申请凤西派出所回避。申请所长王钧、警官李乐,以及其他不知道姓名的五六名警察回避。”
05 手铐编号
李乐警官说:“好,你申请凤西派出所全体回避。”
我说:“要记详细。申请所长王钧、警官李乐,以及其他不知道姓名的五六名警察回避。”
“回避理由?”
“王钧所长等人违法搜身、搜查我的背包,诬陷我自残、给我戴手铐,涉嫌犯罪。”
他说都记下了,然后继续问我到达州的时间、目的等。
我问:“回避申请不需要我签字吗?这个字我签。”
他说,要等讯问完毕统一签字。
我说,对我的回避申请需要答复啊。
他说:“警方认为,你的申请回避理由不符合法定的回避事由,予以驳回。”
我问:“我申请你们派出所所长回避,不应该由你们上级决定是否驳回吗?你们自己决定驳回肯定是不合法的。”
李乐警官不理我,继续讯问我的职业等。我也不再回答。
“你何时、何地、因何被公安机关打击过?”当李乐警官问到这个问题时,王钧所长走进审讯室,拿着我被法院法警抢走的手机:“殷玉生,东方早报记者,你为什么当不成记者了?2014年你干过什么?我们都查清楚了。”
撇了他一眼,我没有理他。
王钧所长对李乐警官说:“问他,2014年是否因为接受美国之音采访,被公安机关打击。”
李乐警官问:“殷玉生,2014年你是否接受过外媒采访?”
我望着他们笑。王钧所长说:“记上,他蔑视地笑。”
王钧所长又说:“问他,到达州来的目的是什么?”
又问了几个问题。李乐看我只是看着他们笑,问我笑什么。我说:“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不会签字,就在问话里编织我的罪行?”
李乐警官说:“我们警察,不会干那种下三滥的事情。你觉得问的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你们是不是想用我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来说明我跟境外勾结?我告诉你们,那年我没有接受过美国之音采访,也没有接受过其他外国媒体采访。王钧所长,你是想用这个构陷我?哦,也可能是你掌握了错误的情况。”
“那你2014年是这么回事?”
我不再理他们。
王钧所长吩咐手下帮他俩买了两包中华香烟,也给我一支点上。王钧所长举着我的手机走我跟前:“开机密码是多少?”我看着他笑。
李乐警官把讯问笔录打印出来,问:“你是不是不签字?那你看不看?还是看看吧。”递到我面前的铁围栏上。
讯问笔录里,关于我申请凤西派出所所长王钧、警官李乐等回避确实记的挺详细,关于我的回答,有“沉默”,有“微笑”,有“扭头看左上方”等,倒没有看到王钧所长吩咐的“蔑视地笑”。
不过,在讯问笔录上,讯问人是“王均、李乐”。我问:“王钧所长的均和他胸前牌子上的钧不一样,哪个字是对的?”
他们没有回答。
两个人拿着笔录出去了,很久没有回来。我打盹、喝水、上厕所。
看管警察最少换了三轮。
无聊的我先研究老虎凳,发现前面铁围栏的只是一个铁钩子勾着,即使戴着手铐,也很容易一扳就打开。铁围栏上挂着半副老式手铐,应该是固定嫌疑人本身所戴手铐的。我最初没有被固定上,也算一种开恩了。
又研究自己双手的手铐。因为最初是背铐,又被换到前面,双手的状态不一样。左手的链接处在手腕里,右手的链接处在手背外,扣得很紧,手腕在手铐里无法转动,所以被铐的双手只能采取左臂在外右臂在里的抱胸姿势。
这是一幅新式手铐,和老虎凳上的半副老式手铐比,显得精致且轻盈。突然想,手铐会不会有商标?就翻着胳膊在手铐上找字迹。商标没找到,但确实刻有编号:一个“K”,隔一段空间是“JA”,再隔一段空间是“002240”。
“K”是铐字拼音KAO的首字母?那么,“J”是警察的警拼音JING首字母、“A”是公安的安拼音AN首字母。但警察和公安两个词并列,会不会是重复?
此为网络图片,和我戴的那副手铐很相似
06 “没有违法事实”
看管警察们轮换吃晚饭,我才知道已经很晚了。
一名警察说晚饭是面条,问我吃不吃。我说吃。
过来阵子,警察却用纸碗端给我一碗蛋炒饭,放老虎凳的铁围栏上。戴着手铐的双手,采取怀抱纸碗的姿势,我用筷子挑着吃了几口。
王钧所长再进来时,手里还拿着我被法院法警抢走的手机。他说:“洛阳的李警官给你打电话。你接不接?”我说:“你让我接?好啊。”
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看,放回审讯桌上。我问:“不是李警官?”他说不是。
李乐警官也进来,两人再坐到审讯桌后。
李乐警官问我吃饭没?我说看管警察给我送了。他说:“你看,我们还是很人道的。”我说:“有些方面可以。”
王钧所长说,你犯的事情很多很大,“上报公安部了”,你要端正态度。我对着他笑笑。
他高声指出:“你还笑?你这是恐惧的笑。”
我再对他笑笑。
他们再问什么,我依然说“不回答犯罪分子问话”。王钧所长说:“是否犯罪分子,你说了不算。”我说:“是的。但你们也不要以为,在你们派出所你们就可以随意违法——有讲理的地方。”
王钧所长则再次强调,他们有全程录音录像,会成为指控我的证据。
他们出去了。
我想,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真的罗织罪名送看守所吗?如果进了看守所,还是请朋友们帮忙送《国富论》和《未来简史》两本书,可以一边看一边在书上批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警官进来,吩咐看管我的年轻警察:“把他手铐摘了。”
我说:“别,我不摘。”
他很诧异:“为什么?”
我说:“你们违法给我戴手铐,要给我一个说法。”
我问他:“请问您的名字和职务?”他说姓李,是派出所指导员,就出去了。
再过一会,王钧所长带着几名警察进来,宣布去除我的手铐。我仍然拒绝,说要戴着手铐去他的上级控告:“你们要强迫摘手铐吗?”
王钧所长说:“我依法给你戴手铐,现在依法给你去除。”他按住我一个胳膊,另一名警察在前面按住手铐,给我摘掉了。让我到隔壁房间清点自己的物品。
我问:“放我走了?”
李乐警官说,按照《治安处罚法》,他们依法留置我八个小时进行调查。
我说:“才八个小时?可以延期啊。”
李乐警官正告我:“虽然让你走,但我们还会继续调查。”
手机还给了我。到隔壁房间清点完物品,都塞双肩包里,让我背上。一群警察拥着我上台阶,出铁门。
看到王兴启律师和陈立强律师坐在派出所门廊的铁椅子上。王兴启律师接过我的背包。
警察们让我到二楼会议室,说有领导跟我谈。
拉开会议室玻璃门,却发现里面坐满了人。王钧所长说:“到我办公室。”
我被领到所长办公室坐下,仍有一名警察手拿执法记录仪对着我。
王钧所长等人进来,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要求他们出具扣留我的手续和释放我的手续,我要作为控告的依据。
他们说,扣留我是口头传唤,没有书面文件。但出去商量了一会,答应给我一份放我走的文件。
这时候,石玉电话打进来。我告诉他,正准备放我,在要手续。石玉让我拨打12389警务督察投诉。我拨通12389,机器声音说非工作时间,可以留言投诉。我按照语音提示,报出了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实名举报四川省达州市通川区凤西派出所王钧所长等警察执法犯法,违法搜身、诬陷自残等涉嫌违法甚至犯罪的情况。
电话打完,警察们递给我两张同样的“达州市公安局通川分局《终止案件调查决定书》”。一名警官指着勾画的栏目说:“经过调查,你‘没有违法事实’。看清楚,这里写的是‘原案件违法嫌疑人’,签个字吧。一份给你。”
我在两张决定书上签字、按大拇指纹。
走出凤西派出所,我看了下手机:22时25分。
(说明:
1.有朋友指出,公安局的警号为六位数字,我写凤西派出所所长王钧(均)的警号为0553158,是七位数。当时,我是看着他的胸牌通过电话念给石玉的,可能有数字重复。后来,虽然多次看到他的号码,但没有用心记住。所以保持原样。
2.到派出所后,手机、电脑等都被扣押,也没有纸笔记录,整个经过完全靠记忆还原,未免会有细节的疏漏或错讹。希望有机会能拿到王钧(均)所长一再声称的“全程录音录像”,对本文进行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