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前后,本来应该照例发表一些有病或无病呻吟的感想,寄托一些真实或虚假的希望,但在这个笼罩在奥密克戎下的新年,特别是看了不少医院里兵荒马乱的报道之后(很多时候我都不敢看视频,仅仅文字已够令人揪心)了,那些新年的常规文字反而显得不合时宜了。
自从十二月初全面放开疫情管控以来,奥密克戎感染浪潮迅速席卷全国,我们全家也都在十二月中旬前后阳了,现在也才基本痊愈。而不幸的是,意料之中的医疗挤兑已在各地出现,没有药,没有床位,没有设备,没有足够的医护人员……
坚持近三年的动态清零,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中国人口基数大,医疗条件薄弱,放开疫情管控会导致大量感染,产生医疗挤兑,从而导致大量老人和有基础病的患者死亡。
放开之后的情况似乎正验证了这种判断,因此,不少人开始怀念动态清零的日子,希望国家重新管控,甚至将一腔怨气都发泄到所谓“共存派”身上,其中最著名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国家保护了我们三年”。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动态清零”绝不是一个最终的解决方案,不是一个可以长久持续的政策,关于这点,我在上一篇文章“清零不是解决方案”中已经分析过了。因此,不可能重新再清零管控。怪罪“共存派”“躺平派”也没什么道理,防疫决策从来不是因为谁呼吁要“共存”或呼吁要“清零”而决定的,既然放开是必然的结果,那么其实无所谓“清零”和“共存”的区别。
在此不多谈长期清零的种种间接影响,只是简单思考一下,三年动态清零的“保护”对疫情防控本身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 各地长期限制乃至禁止药店销售退烧药等四类药物,导致放开后,药店、诊所乃至医院都没有储备,药厂的产能也跟不上,布洛芬等常见药品一粒难求。
这是非常明显的阻断市场供求协调的例子。在清零期间,没有人对这个措施提出什么意见,似乎可以推导出,如果要清零,就必须限制这些药物的售卖。那么后果显然,一夜放开后,药店无存货,药厂无产能。这个锅谁来背呢?我想不应该是药店、医院和药厂吧?
类似的例子是三年间严厉打击诊所和非发热门诊接诊发热患者,许多医生对新冠患者缺乏了解,缺乏经验,更没有相关培训,而感染浪潮一来,又不得不仓促上阵救治。这也不应该是医生的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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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进口以BNT(复必泰)为代表的国外疫苗和有效药品。如果交给市场选择,肯定有商家愿意进口疫苗和药物。我对人的药物不算太了解,但对宠物药物比较注意,世界各地不管是德国、美国、台湾或日本,哪里有了什么新药,很快淘宝上就有人卖,不管是治猫肾衰,猫传腹还是狗心脏病或肿瘤的。雪中送炭,挽救了很多患了绝症的宠物。换成了人,情况应该也差不多。就算人用疫苗和药物进口销售更为谨慎,需要更有资格的进口商,通常情况下也会得到批准。但清零期间,疫苗和药物的进口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挡在了外面。最近才批准了辉瑞Paxlovid的进口,而黑市上已炒成上万的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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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和医院基本被排除在防疫的决策之外。医生是专业人士,医院是专业机构,医疗的人力物力资源该怎样配置使用,怎样根据当地服务的人口和对疫情的判断,做出预案,做好准备,应该主要由专业人士来安排。事实上,据我所看的情况,近年来医疗机构发展很快,服务的质量和水平也在不断提高。这主要是医院根据社会需求和自身情况而进行的规划,新冠防治也不应该例外。但这些年医院和医生基本都是听命行事,做核酸,值守隔离点耗费了大量医疗资源,几乎没有哪个医院对放开后可能产生的医疗需求进行了足够的研究,并据此进行准备,采购设备,扩张病房,培训人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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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的收集与分析不足。现在很多人因为上海封城期间的一项研究骂张文宏,但并没有证据证明张文宏的数据有问题,唯一能说明的就是这样的研究太少了,而不具有充分的代表性,不能放之四海放之任何时候而皆准。在清零期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做核酸、追阳、流调、封控,等等,医疗数据的收集和分析则不被重视。或许国内没有足够的数据,但基本上也没有见到对境外,尤其是与内地情况较为相似而较早放开管控的日本、台湾和香港等地数据的系统调研和分析。最让人莫名的则是放开管控后,官方每天发布的疫情数据,几乎丧失了任何实际意义,更不用说对各地的防治提供指示了。
以上是比较明显的几个方面,简而言之,严苛清零一方面破坏了市场原本的协调功能,另一方面耗费了大量成本,挤占了资源,以致原本应该做的工作没法完成。
动态清零期间,确实感染的可能性很低,如果没有封城,没有落入高中风险区,而且没有收入减少或失业的风险的话,吃吃喝喝,打牌跳舞,过得也似乎不错,但清零不可能永久持续。如果把一个小孩子关在狭小的笼子里,不许他出去,甚至不许他练习走路,关上三年,再把他拎出去。他一迈步就不出意外地摔倒了。那么是不是可以得出结论,在笼子里关他三年是必要的,是保护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