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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之许 | 门槛、高墙还是鸿沟?

曾以为这只是一道矮矮的门槛 中国经济飞速发展开始于1992年,真正的起飞则源自加入WTO后引发的化学反应,这当中,最为重要的是外来资本与内地劳动力的结合,此外,这一结合发生在沿海城市,离不开当地公共部门、基础设施体系的配合,在很大程度上,这一高速发展是外资(以及随后兴起的民营外向型资本)、内地劳动力和沿海城市三驾马车的合力所致。或者简捷地说,乃是资本、劳动力和政府的协同成就。 此轮经济高速发展的成果无疑回馈了参与各方,而其中最大的赢家一是外资,凭借独有的技术和市场优势,获得了高额利润;二是沿海城市,在中国特有的经济改革进程中,沿海城市政府依旧牢牢控制着基础设施体系,也控制着土地资源,随着公共服务和基础设施的不断提升完善,通过土地升值、基础服务的垄断价格和公共税收等方式,沿海城市政府成为了此轮经济高速发展的大赢家,如果不是说最大的赢家的话。 作为三驾马车的另一方,内地劳动力大致可分为两部分,一是来自广大农村的所谓“农民工”,进入到沿海城市,习得了技能,获得了虽然收入微薄,但也远超于乡居务农所得的现金收入,无疑是一种福利改善;另一部分则是从事管理、商业或各种专门技术的内地人员,在沿海港口城市,一度有着更多的机会,也有着更优裕的收入。 当然,在这一幕戏剧中,并非没有人受损,对于本地劳动力来说,既有经济发展所带来的转向商业的机会,也有传统产业破败后的下岗事业之痛;既有大量外来人口拥入所带来的租赁房屋之利,也有被拆迁征地所带来的利益剥夺之痛。 对于内地劳动力而言,也存在着收益与其贡献不相称的问题,无论的普工、技工还是所谓的白领。与经济发展持续高歌猛进相伴随的,是劳动报酬占GDP比重的持续下降,相关研究显示,1992年-2004年劳动者报酬占GDP比重从54.6%下降到47.1%,在12年里下降7.5个百分点。2004年-2008年按新口径,劳动者报酬从50.6%下降到47.9%,在四年中下降了2.7个百分点。 但无论如何,这一轮开启于1992年,大行于2000年后的经济发展,仍是一个相对多赢的局面。与经济发展相适应的,还有个人自由提升,沿海港口城市也因为外来人群的加入而日渐多元开放,在一个经济中心的快速发展阶段内,人们对于未来也更有信心,对于从事脑力劳动的外地人群来说,在沿海港口城市安居乐业乃至扎根繁衍,显得并不遥远。 这一信心并非无中生有,在这一时期,户籍作为区分本地人和外地人的标志,其功能正在迅速弱化中。在计划经济时代,户籍不仅是社会管理手段,也是经济分配手段,一度,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包括米面、食油、肉、肥皂。。。都根据户籍而配给,试图将所有人归入所谓的计划体制当中。市场化的深入,弱化了户籍的功能,各类票证相继取消,尤其是1992年之后,随着大范围的人口流动涌现,票证更加不符合市场化的需求,1993年初,各地粮票相继停止使用,1993年5月,北京最后停止使用粮票,粮票全面退出历史舞台。这也就意味着,户籍作为经济分配手段的功能已经大大地弱化了。人们开始推测,进一步的发展将使得户籍制度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 然而,这只是一度拥有的幻觉而已,现实的发展恰恰与之背道而驰。 如今渐渐成为高高的墙 外地人与本地人同为财富的创造者,理应一同分享当地的公共设施,享用公共教育和医疗资源,甚至还应享有进入当地公共部门的资格,简而言之,只要符合一定条件,就应该给予定居于当地的外地人以市民资格,享有与本地人同等的权利。 事实上,沿海港口城市并非完全拒绝外地人入籍本市,几乎所有的城市都有附带了提供户口的条件的人才招募和招商项目。这也就意味着,将大批外地人拒之门外,其实是以户口为标准,制造奉献和回报的不对称,这样一来,有户口不啻成为了一种特权,这相当与人为地制造或者至少是延续了一种身份歧视。无疑,这样的状态并不合乎正当、权利和法治的要求,也因此,自从外地人大量涌入沿海城市的现象出现以来,呼吁取消户籍制度的声音就不绝于耳。 但是,与呼吁取消户籍制度的声音相伴随的,却是现实中以户籍为排他标准的日益强固。市场化的进展初步解决了物质匮乏的问题,户口本上所包含的实物配给功能一度弱化,但在教育、医疗和就业等领域,本地户口依旧具有优先权,本地公共教育和医疗资源以及公营事业等部门职位,仍排他性地倾向于户籍人士;与1980和1990年代户籍含金量下降适成对照的是,近些年来,沿海港口城市政府从经济发展中获得越来越多的利益,围绕教育、就业和医疗,本地户籍的含金量也越来越高。 近年来轰轰烈烈的和谐社会建设,更是几乎完全建立在户籍制度之上,无论是低保、社保还是经济适用房、廉租房,一般都需要具有本市户口,才可以申请;与户籍一样,两限房之类也有”后门”,如北京就规定,符合首都产业结构的人才、北京市吸引的人才,包括为中央服务的人才,可临时调剂供应。同时,持绿卡的人员享受北市民待遇,也可按照相关要求申请购买。 这也就意味着, 身份而不是贡献才是决定相关福利和利益归属的前提条件. 大批迁移到沿海城市的白领阶层,就这样成为了所谓的“夹心层“:收入尚不足以应付越来越高的房价,因为户口的因素又与两限房无缘。尤有甚者的是,2010年底和2011年春,北京市接连出台购车摇号与房屋限购政策,再次以户籍为排他标准,如此一来,为之作出贡献的城市不要说什么两限房了,连买房、买车也没有资格,网络上开始流传靠北京户口假结婚赚手续费的段子,新浪微博流行的”随手拍解救大龄女青年“里面,”北京土著“、“北京户口”成为不无炫耀的条件。 随着10多个城市宣布跟进出台自己的房屋限购令,一道以户籍为排他标准的高墙,竟然在短短几年内悄然耸立起来。 愿高墙不要成为鸿沟 如此现实自然引来不少质疑:这还是我们一心要建立的市场经济吗?如果都不允许买房,又哪里来的城市化和现代化?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平等国民待遇还有没有价值了?难道,沿海城市的经济发展没有外地人的奉献吗?为什么奉献却不能获得同等的回报,仅仅因为所谓的户口? 自1990年代初以来,大批外地人涌入沿海港口城市,既成为当地经济起飞不可或缺的条件,也给当地的社会管理造成了更多的压力。运行至今,外向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外地人口超出本地人口已是普遍现象,在深圳和东莞等地,甚至出现了外地人数倍于当地人的情况。由于.现行体制下,警察人数与户籍人口相对应,外来人口的涌入带来了很大的治安压力,广州深圳等地严重的双抢案件和砸车偷盗等越演越烈,甚至一度出动大批武警维持秩序。此外,大量脱离既有社会管理体系的流动人口聚集在一起,也增加了出现群体性事件的可能性,如何管理这些新居民,成为政府必须面对的严峻课题。 理想的状态当然是设立相应门槛,逐步将新居民彻底转化为本地居民,这样做一举两得:既吸引了外地劳动力为本地经济发展作贡献,又能将新居民纳入当地的社会管理体系,有助于社会稳定。然而,下列原因阻碍了制度变革的尽早出现:首先,地方政府并无作出如此制度变革的权力,而在世纪之交,中央政府面临着繁多的议题,既然从表面上看沿海地区经济发展、社会相对稳定,也就缺乏动力推出如此重大的制度变革。 其次,在在现行体制下,很难想象存在一个边界清晰的本地人利益集团,可以持续地影响公共政策的出台;但无论如何,经济发展始终在源源不断地为沿海城市带来巨大利益,维持既有的户籍制度,以及此一制度所支持的社会管理和福利分配,就是有利于本地居民的,这势必会产生出一种倾向于保守现状的立场,成为延缓制度改革的因素。 不过,上述理由或许可以解释制度变革的迟滞,却无法解释近年来户籍高墙的悄然耸立。在我的理解,这一逆转应该与今年来不断上涨的维稳压力有关。随着单位制和公社制的逐渐解体,越来越多的人游离于既有的社会管理体系之外,尤其是近10余年来,数以亿计的人离开了自己的户籍所在地,来到异乡务工经商,进一步脱离了村委会、居委会等基层组织的控制,尤其是在沿海城市,由于缺乏根本的制度变革以吸收新居民进入社会管理体系,占人口过半甚至绝大多数的外地人全然游离在既有的社会管理体系之外。这无疑给予政府相当的危机感。 而在另一方面,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无疑具有相当的普惠性,但与此同时,也存在庞大的利益被剥夺群体:被买断工龄的下岗职工、征地中获得极低补偿的农民、城市中被强制拆迁的业主、以及因各种原因而引发的种种纠纷制造出的庞大上访群体。从整个人口的相对比例来看,利益被剥夺群体所占比例并不会太高,但是,其绝对数量却足够惊人,始终在不可逆地堆积增长,群体性抗争事件也相应剧增。 在上述双重危机感之下,政府面临着两种选择,一是开启迟滞多年的制度改革,逐步将新居民纳入到社会管理体系当中来;但是,多年累积的外地居民,很难在在短时间吸收,对于当下的维稳贡献不大;一是维持既有制度,甚至加以强化,却可能成为维稳体制的现成基础。从可观察的事实来看,后一种成为了现实的选择,一种沿着既有的以户籍为基础的社会管理体系的政策安排得以浮现,在这一政策安排中,本地人成为了社会管理体系的依靠对象,而外地人则成为了社会管理的目标对象,与之相应的,则是在利益上或者至少在名义上对本地人的倾斜。各地在低保、社保等社会保障和经济适用房、廉租房等福利提供上,政策几乎如出一辙,2001年,全国将总共建设保障房一千万套以上,这表明,以户籍为排他性的标准的政策出台,并非什么本地人利益集团的驱使,而应是更高的政治权力的统一意志所致,来自于维稳政治大局的需要。 从短期来看,这样的选择或许是有效的;通过2008年北京奥运、2010年上海世博会和广州亚运会,以本地居民为依靠对象的安保和维稳体系日益成熟,正在进行的两会安保,北京市再次动员了将近80万人,以维护稳定;但是,如果我们将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这一选择也将带来新的问题,本地人与外地人之间的身份区别,悄然形成了两者之间的高墙,而诸如房屋限购令之类措施,正在将这样的高墙转化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而在一个国家的国民之间,这样的鸿沟始终不应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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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澧 | 缺中心大国,出泼胆狂人

作者: 吴澧  |  评论(15)  | 标签: 本拉登 , 中心大国 “文明冲突论”的提出者、当代最伟大的国际政治学家、已故世哈佛教授塞缪尔·亨廷顿,有个非常深刻的论断: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奥斯曼帝国解体,衣似蓝文明圈不再有中心大国,这使得他们在目前的大国政治框架内处于相对不利地位。以近日毙命的乌萨马·本·拉登(题头图:本·拉登在巴基斯坦藏身处自拍录像)为代表的当代恐怖主义,也可从这一角度去观察。 没有中心大国所带来的弱势地位的最明显例子,是以色列的建国。如果巴勒斯坦仍为奥斯曼帝国一个行省,美英苏等国当然不可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同意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至多是奥斯曼帝国批准设立犹太人自治区。被以色列建国所激发的阿拉伯民族主义,从此一直成为世界的火药桶。 阿拉伯民族主义的第一波是埃及青年军官运动和伊拉克、叙利亚的复兴社会党所代表的泛阿拉伯思潮。他们在本国夺取政权后,先后试图建立各种联盟,统一阿拉伯世界,形成新的中心大国。埃及和叙利亚曾建立联邦,利比亚也曾经试图与埃及建立联邦。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这些尝试都无疾而终。而且,对以色列的战争失败后,这些世俗国家所进行的现代化努力,使他们陷入短期内难以克服的内部矛盾,无暇外顾。 阿拉伯世俗国家的军人独裁政权,在国内有两方面的反对派。一方面是中产阶级自由派希望改革的步伐快一些,公民的民主权利多一些;另一方面是宗教极端势力强烈抵制日货各项现代化改革。比如,极端势力特别痛恨西方国家男女关系的“随意”,所以他们激烈反对公立学校像西方国家那样男女生同校。有的国家,如九十年代的阿尔及利亚,军人政权与极端分子血腥内战。还有的国家,如利比亚,年轻统治者没有经验,将敢讲话的知识分子都抓了起来。清理了在舆论上可以制衡极端势力的中产阶级自由派,反而给极端势力更大活动空间,然后利比亚就被迫成为打击极端分子最卖力的阿拉伯国家。卡扎菲这几天还在提醒美国:对本·拉登发出全球追捕令的第一个国家正是利比亚。 世俗军人政权至少还是向前看的,他们从欧洲的各种社会主义思潮里寻找灵感。极端分子则是向后看的,他们对现代化压力的回答是回归宗教传统,而且是按原教旨主义的理解。极端势力试图重建一个中心大国大哈里发(Caliphate 教权合众国),他们或许可算作阿拉伯民族主义的第二波。 本·拉登大概一直不喜欢美国,但他开始策划暴力攻击美国,是在1991年的第一次海湾战争之后。前一年8月,萨达姆·侯赛因突然袭击,伊拉克占领了科威特。萨达姆是世俗军人政权,原是本·拉登之流的死对头。本·拉登向沙特王室建议:他可以召集参加过阿富汗战争的各国老兵,组成部队,防备伊拉克入侵。但沙特王室宁愿请美国提供安全保证。本·拉登虽然不站在萨达姆一边,海湾战争却为他提供了另一种教训。 就算本·拉登推翻了沙特王室,建立一个教权政府,辖下也不过两千两百万人,领土尚未囊括阿拉伯半岛。如果他要重复七世纪阿拉伯崛起的历史,向东扩张,统一整个阿拉伯半岛,他就要越过阿曼、阿联酋等海湾诸国的边界。而这些小国,全都依赖美国提供安全保证。海湾战争表明,沙特大概不是伊拉克对手,但伊拉克更不是美国对手。联军阵亡仅四百人;双方都没有公布伊拉克死伤数字,一般估计阵亡三万余人。战争打得如此一边倒,如果美国卷入阿拉伯国家“内部”冲突,武力怎能统一阿拉伯世界? 在美国具体负责9·11恐怖袭击、并驾机撞向世界贸易中心北楼的穆罕默德·艾塔,就是在海湾战争之后,觉得太绝望太屈辱,从而转向恐怖主义的。 而在美国看来,驱逐伊拉克军队,帮助科威特复国,这是保证国际公认的疆界不可侵犯。而这条准则,是全球和平的基础。联合国安理会的基本职责,就是维护这条准则。 阿拉伯人的民族主义理想值得尊重;如何实现,却只能走尊重国际现存秩序的道路。抗日战争甫胜利,1945年8月25日,中共中央发表《对目前时局的宣言》,对中国的前途,提出和平、民主、团结三大口号。这三大口号,大概也是阿拉伯民族的上优选择。今年的“阿拉伯之春”,或许会成为阿拉伯民族主义第三波。美国缴获的文件表明,本·拉登临死前夕,还向潜伏在阿拉伯各国的“基地”人员发指示,责令他们不要投入当地的运动,而要把力量继续用于攻击美国。看来,本·拉登真正担忧的,正是“阿拉伯之春”效法欧盟,走上和平、民主的团结之路。 (本文已于5月12日见报)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15 个评论 吴澧的最新更新: 拿起碗吃肉,放下碗造反 / 2011-08-23 15:32 / 评论数( 17 ) 撰文讲逻辑,投稿被枪毙 / 2011-08-20 07:30 / 评论数( 14 ) 流言可三议,本性自一贯 / 2011-08-07 09:51 / 评论数( 5 ) 抓了赖昌星,还有更贪人 / 2011-08-01 07:08 / 评论数( 11 ) 觅死神三宝,破凶魔七命 / 2011-07-28 06:08 / 评论数(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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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澧 | 歪理当道理,毒品充食品

作者: 吴澧  |  评论(12)  | 标签: 讲道理 , 食品安全 美国福克斯电视网有个脱口秀主持人格伦·贝克,最近被解聘下课,他的节目将在今年结束。贝克是共和党右翼,他的脱口秀,以放肆攻击民主党和奥巴马总统为能事。本来,脱口秀就是让听众笑笑的,讲点疯话,也在理解范围之内。但贝克得罪的人太多,方方面面施压力于福克斯,有请贝克走路。贝克得罪的人里面,有一支是犹太团体。他们抱怨贝克将严肃的历史事件庸俗化了,动不动攻击白宫某项政策可恶犹如纳粹,限制民众权利就像设立犹太人集中营。 贝克这号的,在美国叫作“极端分子”(extremist)或“意痴形态”(ideologue)。他们讲话有两个特点,一是不管相关性,二是完全无比例。或者说,他们讨论问题,是作加法和乘法:先把无关但煽情的东西加上去,再乘到上线又上纲。 讲道理的人不是这样的。讲道理的人讨论问题,通常先作减法,将问题减到可以讨论、方便讨论的尺寸,先形成对话的气氛,然后看讨论如何发展。 就不说政治了,甚至与政治基本无关的话题,比如杜甫伟大还是李白伟大,黛玉和宝钗谁才是真正的淑女,很多国人照样可以吵到几几乎要动拳头。假设男生张三看中女生李丝,他知道李丝熟读《红楼梦》而且特别喜欢黛玉,他要挑战李丝的观点以引起该女生的注意,张三该怎么做? 他最好作减法。不是直接评论宝黛优劣,而是很具体地讨论两人在某一场合所作的诗词孰优孰劣。比如《红楼梦》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苑夜拟菊花题”,诸人结社咏海棠,主持的李纨说宝钗那首七律最好;宝玉不服,“只是蘅(宝钗)潇(黛玉)二首还要斟酌”。李丝自然说黛玉写得好;张三则可以探讨李纨和宝玉为何有此评价。他还可以在诗词之外,谈谈李纨评定名次时的老成委婉和宝玉反驳时的礼貌客气,古人风度是否有今人可学习之处?这样,是否方便男女生发展感情? 当然,张三也可以作加法作乘法:林黛玉就是个没有改造好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她只有主动寻找党的领导,自觉地像《青春之歌》里的林道静那样,总是情不自禁地爱上领导自己的男性顶头上司,她才能找到真正的爱情和幸福。张三可以依靠政治正确的威慑,在讨论中压倒李丝。只是他是否需要这种胜利? 如果觉得上述假设例子的文化要求高了一点,且看一个并不需要中学程度的生活中的实际例子。 2007年11月,国际食品安全高层论坛在北京召开。欧盟贸易专员彼得·曼德尔森在致辞中批评中国政府处理问题食品太宽松。他说,欧盟消费品安全系统去年收到一千宗预警,其中一半是中国产品;今年(2007年)中国产品的预警再次增加50%。曼德尔森的发言引起我国红歌媒体强烈不满,他们说曼德尔森对食品安全问题进行不顾事实的的以偏盖面的炒作和一味指责,说他企图通过食品安全来设置贸易壁垒,说他把食品安全问题政治化。于是,关于食品安全的讨论,成了西方人企图阻挡中国崛起的罪恶阴谋。 这次会议一年后,温家宝总理为曼德尔森“平反”。2008年9月,温总理在天津参加一项世界经济论坛,被问及当时揭露的三鹿奶粉事件时说:“昨天我在凤凰电视看到曼德尔森先生喝了一杯中国的牛奶,以表示他对中国产品的信任,我心里非常感动。因为他看到的不仅是眼前,而是未来。”是曼德尔森被我国红歌媒体“意痴形态”批判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大概不是。改变的是我方态度:这次没作乘法,没搞“阴谋论”,而是就事论事讨论食品安全。于是曼德尔森先生就从“麻烦制造者”变成了“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题头图:家长抱着吃了三鹿奶粉的孩子在医院等检查。) 上个月,温总理与国务院参事和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座谈时说:近年来相继发生“毒奶粉”、“瘦肉精”、“地沟油”、“彩色馒头”等事件,这些恶性的食品安全事件足以表明,诚信的缺失、道德的滑坡已经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其实,很多年很多年之前,其他国家就对中国食品安全提过警告了。2007年,美国已经有大量猫狗吃了被三聚氰胺污染的中国出口蛋白而出问题。如果官员的反应不是像贝克那样习惯性地跳起来作乘法,而是沉着稳重作减法,将别人的警告化解为一项产品一项产品的具体考量,至少,三十万“结石宝宝”的悲剧是有可能避免的。 (本文已于5月26日见报)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12 个评论 吴澧的最新更新: 拿起碗吃肉,放下碗造反 / 2011-08-23 15:32 / 评论数( 17 ) 撰文讲逻辑,投稿被枪毙 / 2011-08-20 07:30 / 评论数( 14 ) 流言可三议,本性自一贯 / 2011-08-07 09:51 / 评论数( 5 ) 抓了赖昌星,还有更贪人 / 2011-08-01 07:08 / 评论数( 11 ) 觅死神三宝,破凶魔七命 / 2011-07-28 06:08 / 评论数(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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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澧 | 马克思设计,正法委拆迁

作者: 吴澧  |  评论(18)  | 标签: 马克思 , 公民社会 , 历史唯物论 今年5月16日,就是1966年以毛择东为首的党重阳颁发5·16通知、无产阶级紊化大革命正式开始的四十五周年纪念日,《求是》杂志今年第10期发了一篇文章,《走中国特色社会管理创新之路》。作者为重阳正法委员会秘书长周本顺同志——他更有名的经历,是曾在出了“邵氏弃儿”事件的湖南邵阳担任市委书记。文章说:创新社会管理,“一定要站在巩固党的执政地位、维护国家长治久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的高度,切实解决社会管理中与新形势不相适应的问题,防止误信、误传甚至落入某些西方国家为我们设计的所谓‘公民社会’的陷阱。”如果周本红同志仅说创新社会管理是为了巩固汤妈妈绝对领导,那是官迷常谈,没人在意。但说西方国家吃撑了特意为红朝设计“公民社会”,这也太搞笑了。若是非要说有谁“设计”过公民社会,岂不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 两位大胡子,在他们合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指出:公民社会是随中产阶级财产和商业利益而来的概念,在当代,公民社会作为私人利益空间,与作为公共管理的政治国家剥离开来,并成为国家之基础。按公产主义理论创始人的意见,没有一个不受政治控制的表达私人利益的公民社会,就不是现代国家。 不过,《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译本里是找不到“公民社会”这一提法的。马克思(为行文方便,下面一律只称马克思)的 burgerliche Gesellschaft 被译作“市民社会”。但这词在英译本里就是 civil society——我们现在所说的“公民社会”的词源。《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译本里的“市民社会”,其实就是“公民社会”。下文中,两词可以交替使用。 我们在学校学马克思主义,只是学一些既定结论,很少涉及《德意志意识形态》之类的马克思早期著作。但西方的新马克思主义学者,用马克思的辩证方法来研究马克思主义,将马克思主义当作一个自我扬弃的发展过程,这本书和同样写于《公产党宣言》发表之前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等,就有了特殊意义——它们展露了马克思主义的原生态。新马克思主义者特别强调的“异化”之说,主要就从这些早期著作中来。 历史唯物论的基本设想,也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萌芽的。我们在学校学历史唯物论,只是背些“经济是基础,政治是上层建筑”的教条,但这个说法究竟是怎么来的?这就和马克思的“公民社会”概念有关系了。懒得抄书,这里尽量少拿马克思那些七弯八拐的话骚扰大伙儿。兄弟我直接将意思叙述出来,伟大归马克思,错误算本人的。 在欧洲封建社会,经济和政治是密切纠缠在一起的。农奴种领主的地,政治上也人身依附于领主。德国当时大体上仍然处在这样的阶段。单纯观察这样一个封建社会,大概很难产生剥离经济和政治、将两者分置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想法。不过,当时英国和法国已经发生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这就给马克思一个对比,供他考察变化是如何发生的。 马克思发现,从封建社会转向现代社会的契机,是市镇里逐步聚集起以工匠和商人为主的自由民,他们或许仍是国王的臣民,但并不依附于某个领主。这些市民结成各类社团(英文的 society,既是社会也是社团),比如行会,制订与买卖有关的规则并处理商业争执。这些市民就是资产阶级的前身。马克思在这里看到了经济(市民交易)和政治(封建领主制度)的分离。这些市民,形成了封建政治之外的由各类自由民社团组成的调解市民私人利益的“社会”。在这个公民社会里,产生了新的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然后,这种新的生产关系,在英国和法国,迫使法律与国家政治发生了保护和扶植这一关系的变化。马克思相信,他的祖国德国,虽然现在落后,终将发生相应变化。 在青年马克思那里,经济这个基础,其实盘踞于公民社会之内。“在过去一切历史阶段上受生产力制约、同时也制约生产力的交往形式,就是市民社会”,“市民社会包括各个个人在生产力发展的一定阶段上的一切物质交往,它包括该阶段上的整个商业生活和工业生活”。政治形式最终要适应公民社会的商业和工业生活,在这一意义上,马克思说公民社会“这一名称始终标志着直接从生产和交往中发展起来的社会组织,这种社会组织在一切时代都构成国家的基础以及任何其他的观念的上层建筑的基础”——历史唯物论生根出土了。 马克思说“公民社会”这一用语是在十八世纪产生的,是马克思将它“设计”为现代国家的基础。马克思是西方人,周本红同志因此“拆迁”为“西方国家为我们设计的所谓‘公民社会’的陷阱”,按官党的逻辑,倒也不算错。反正,某个美国报人讲了红朝几句,官党0就大叫大嚷“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官党习惯了把个人看法也当作国家利益冲突。但说“误信、误传甚至落入”陷阱,则本红同志置宪法中的马克思主义指导原则于何地?其实本红同志连句子都没写对:陷阱如何误信误传?谓语和宾语搭配不起来嘛。 难怪上个月重阳党校春季学期第二批学员开学典礼上,校长精品加博士讲话的主题是领导干部要重视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校长说十卷本《马克思恩格斯文集》和五卷本《列宁专题文集》已经出版发行,领导干部要精读其中代表性篇目。本文提到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有关文字,就在《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中。周本红同志可否考虑拨冗入学,去党校提高提高理论修养? 学界现在将人类活动划分为政府、市场和公民社会三大块。现今理解的公民社会,与马克思的说法不尽相同。但马克思的思考过程仍然于我们有启发。东共赶走国民政府之后,建立的猩社会是什么性质?按亨利·基辛格的观察,这是一个陈旧的封建社会。这几天在读基辛格的新书《On China》。老基如今在红朝有巨大商业利益,说话很谨慎,不肯再讲从前说过的一些话。整整四十年前,这老兄秘密访华,他说对北京的第一印象就是来到了一个古老的封建社会。每次与中方人员见面,那些人的出场次序永远都是一样的,不会抢在官高一级者之前,也不会落在官低一级者之后。 在老基这样的西方人看来,按他们基于西方历史的理解,这种严守次序的微小谨慎,其实是政治上和经济上的人身依附关系的反映。这一理解,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49年之后的猩社会,其实是政治、经济一体的。工作领钱的“单位”,同时也是是接受政治管理的地方。书记相当于封建领主,掌有生杀大权。书记要是看着某人不顺眼,在政治运动中将他列为敌对分子,可以将他送去青海劳改;罪名扣得重点,甚至可以让他吃枪子。 要到老邓的改革开放,才开始出现享有部分自由的私营经济活动。同时,人们也有了政治批评的胆量。即使你因此被踢出“单位”,你仍然可能在私营经济里混一口饭吃。市场经济甚至使得“单位”都更难被控制。上星期《南方周末》(5月26日)有篇文章,《信息是硬道理》,说是“最近,重阳媒体记者很闹心,去各地采访,接连碰了南墙”。官党媒体要断“单位”财路,“单位”扯烂喉舌维稳。 有记者就周本红文章向国家行政学院汪玉凯教授征求意见,汪先生说:“中国社会组织发展至今,出现了一些初步形态,却远远未达到公民社会的水平。而从大趋势看,社会组织、民间组织都是市场经济的产物,只要选择了市场经济,社会组织是不可避免的。”这几句话说得非常马克思主义,兄弟不敢掠美,放在这里作本文结语吧。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18 个评论 吴澧的最新更新: 拿起碗吃肉,放下碗造反 / 2011-08-23 15:32 / 评论数( 17 ) 撰文讲逻辑,投稿被枪毙 / 2011-08-20 07:30 / 评论数( 14 ) 流言可三议,本性自一贯 / 2011-08-07 09:51 / 评论数( 5 ) 抓了赖昌星,还有更贪人 / 2011-08-01 07:08 / 评论数( 11 ) 觅死神三宝,破凶魔七命 / 2011-07-28 06:08 / 评论数(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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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澧 | 衣似蓝民主,心太红神化

作者: 吴澧  |  评论(4)  | 标签: 伊朗 , 民主 , 选举 “阿拉伯之春”风云迭起,红朝官党媒体也来叫好。《环球时报》2月1日刊登了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校董李世默的文章《中东乱局将打碎西方政治价值?》,李同志说:“伊朗的衣似蓝革命首先攻克了美国在波斯湾衣似蓝区域的核心堡垒。类似的革命现正在阿拉伯区域重演”,“他们的革命如果成功必将证明世界上不存在普世的民主理念”——这让“衣似蓝民主”显得极有教育意义,对我们。因为其他国家目前还在变动之中,要谈“衣似蓝民主”,目前只有伊朗的例子。且让我们看看伊朗“民主”的实行过程(题头图:德黑兰的伊朗抗议民众,2009年)。 伊朗有选举,而且全民选举总统。但他们遵循误邦国同志的教导,不搞多党轮流执政,也不搞指导思想多元化,他们搞的是一教制之下的竞选。总统候选人自我报名之后,要通过宗教机构的审查,决定其信仰是否可靠,所以无神论者如公产党人不必申请。 但在一教制之下,竞选人的观点仍然可能尖锐对立。理论上,这给了人民一个真实选择。所以“记者无国界”组织的负责人曾说:跟红朝相比,伊朗要算民主国家。 比如前年2009年的总统大选,最后批准的候选人有四名,但主要是寻求连任总统的马哈茂德·艾哈迈迪-内贾德和前总理侯赛因·穆萨维之间的竞争。内贾德已经是总统,其革命资历自然无可质疑。但穆萨维资格更老,他是伊朗革命最高领袖鲁霍拉·霍梅尼的左右手。这两人的分歧,不在于对革命的忠诚,而在于革命之初地位不同。 三十多年前,持续了一整年的群众示威,迫使伊朗国王巴列维于1979年1月16日出走埃及。爱国青年要把国王抓回来审判定罪。国王后来转去美国治病,爱国青年闻讯,冲入美国大使馆,将美国人扣起来,搞出个持续了444天的“人质危机”。这种无视国际法的行为,导致伊朗在国际上被孤立。于是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有了胆量,进攻人口和土地都大大超过伊拉克的伊朗。据美国人质回忆,内贾德也在看守他们的爱国青年中。不过内贾德不肯承认,只是很自豪地回忆他曾在前线与伊拉克军队作战。 八年两伊战争里,穆萨维是具体负责军需供应的总理大管家。所以穆萨维堪称革命的父辈,内贾德则是革命的儿子。内贾德当年在不需要担当责任的下层,只顾挥拳冲锋。穆萨维却处在领导岗位,他见到的是爱国青年内贾德之流的盲动,给伊朗带来了极大灾难。即使在萨达姆使用毒气之后,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出于义愤向伊朗提供武器。缺乏弹药的伊朗军队,只能依靠人海战术。动员了无数十四、五岁的冲动少年,每人配一把当了烈士之后用来开启天堂之门的塑料钥匙,一波又一波地冲击伊拉克军队的地雷阵。五十万伊朗人死于战争。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VS·奈保尔曾在他的伊朗游记中写道,参观了霍梅尼陵墓之后,走过附近的烈士公墓,他随即又走了出来——实在看不下去,墓碑上的照片太年青,一张一张全是娃娃脸。 打个容易理解的文革式比方,穆萨维和背后支持他的部分革命元老,相当于周恩来总理和邓小平等有着长期斗争经验的老一辈革命家;内贾德则相当于张春桥、姚文元等年轻一代,试图靠着激进言论和行为,借助革命的惯性攫取国家权力。 因为不是多党制(虽然候选人有竞选班子)选举,结果搞得形式非常美国化。也是电视辩论,也是候选人参加各地民众集会。以至外国记者说:怎么看上去和上一年奥巴马的竞选那么像,只不过在伊朗,青年学生都支持年老的那位候选人。 当然也有不同之处。内贾德掌握政府,自然有很多优势。电视辩论时,他在桌上放一卷档案,封面上写着对方家人的名字。他与穆萨维辩论时,档案封面上的名字是穆萨维妻子。如果没有西方经验对照,内贾德大概可以称这种恐吓为“伊朗特色”,或许还会巩固下去,成为选举常规。有了对照,就为很多选民所不齿。全球化时代,各国经验必然互相影响。 大选前的种种预测和民调,都表明穆萨维优势胜出。但是,6月12日投票结束后两小时,负责验票点票的内务部就宣布内贾德以62.6%的得票率,再次当选为总统。伊朗人不相信这么快能把结果统计出来,以前的大选都要至少两、三天。而且,内贾德的得票率,怎么可能各个省都差不多?穆萨维并不是伊朗主体民族波斯人,他是阿塞拜疆人,怎么会在他的家乡东阿塞拜疆省,内贾德也赢了56%的选票?人们走上街头抗议,首都德黑兰百万人示威。示威者并不反对伊朗革命,他们高举霍梅尼画像,高呼“真主伟大”。他们只是要求:既然进行选举,请尊重我这庄严一票。 直到这次“阿拉伯之春”,伊朗还有人为前年的选举结果上街。心太红的李世默同志说:“衣似蓝民主将与西方民主在几乎所有领域里完全对立,包括人权、宗教制度、经济制度、法律制度。”对立容易,要在稳定和谐的西方民主对照之下建立一个处处与之对立而同样稳定和谐的独特民主,这就难了。这大概相当于人类已经出现之后,一群猩猩试图演化成处处与人类对立而又具备同样大脑功能的新人类。大自然没有为猩社会提供这样的可能。迄今为止,伊朗的“衣似蓝民主”也未提供令人信服的成功经验。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4 个评论 吴澧的最新更新: 拿起碗吃肉,放下碗造反 / 2011-08-23 15:32 / 评论数( 17 ) 撰文讲逻辑,投稿被枪毙 / 2011-08-20 07:30 / 评论数( 14 ) 流言可三议,本性自一贯 / 2011-08-07 09:51 / 评论数( 5 ) 抓了赖昌星,还有更贪人 / 2011-08-01 07:08 / 评论数( 11 ) 觅死神三宝,破凶魔七命 / 2011-07-28 06:08 / 评论数(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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