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特約報導)《灰色軌跡》、 《情人》、《只想一生跟你走》、《媽媽我沒有過錯》 、《友情歲月》 、《歲月如歌》,你一定聽過他填的詞,他是著名填詞人劉卓輝。「Beyond御用填詞人?我根本就不是。」獨媒今次找來劉卓輝談音樂,談政治。

你還有買唱片的習慣嗎?或是連下載也不再,反而多在 YouTube 聽歌?「以前啲歌好聽啲,依加啲歌都唔知做乜。」到底是香港樂壇一蟹不如一蟹還是樂壇正在走下坡,劉卓輝有這樣的見解:一般人大多在十五至二十歲對流行曲最入腦,即是學生階段。這名資深填詞人認為,這個時間聽的歌最影響音樂品味及人生觀。之後都會因為工作和其他煩惱,聽歌的時間也愈來愈少。「不同年齡的人的「以前」也不同,八十年代的會是譚詠麟和張國榮,九十年代就達明和 Beyond,二千年就周杰倫和陳奕迅。講到底,就是接受不了新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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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得已唱下去的歌裡 還有多少心碎

適逢今年為八九民運廿五周年,自然要和填過《媽媽我沒有過錯》和《漆黑不再面對》的劉卓輝談六四。除了兩首經典的民運歌曲,他在1989年還寫了一首《歲月無聲》,筆者當年才呱呱落地。有說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天安門,然而六四也成為了很多人身上的一道傷痕。《歲月無聲》中一句「可否不要往後再倒退」,他不諱言就表示是講中共政權,不要再走回頭路。

劉卓輝的詞大多是談歲月,講人生,論生活 。「可能和自己成長的環境有關,少年時看很多政治人物的傳記,認為共產黨好勁。」前法國總理克利蒙梭講過:「一個人三十歲以前不相信社會主義是沒有良心,但三十歲以後還相信就是沒有大腦。」劉亦坦言自己年少時是左翼思想,相信共產主義。他填的詞富有人文精神,灰色軌跡,誰伴我闖蕩帶出了年輕人初踏掙扎的心態。「自己的歌廿幾年後仲有人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唱歌」是社會運動中的一部份,如主辦者所言能團結人心,還是如攻擊者所言唱 K之後收工?筆者只知道K歌當中不乏 Beyond 的名作,實情也不止於 Beyond,張學友、黎明和陳奕迅都曾是其客戶,但偏偏指作為 Beyond 御用填詞人,劉認為其實都是為了糊口,填詞人甚麼都要寫。「我的工作就是盡力寫到令你紅,把最好和適合的俾哂個歌手。」九十後的新寵歌手許廷鏗的大熱情歌都是出自其手筆,不妨留意一下。

「有機會,我一定寫歌講梁振英。」

問到近年滿意的作品,劉表示寫給老朋友夏韶聲的《大國崛起》和《香港香港》都很滿意。此外就是寫給Kolor的《圍城》 ,但背後故事竟是對前特首曾蔭權的不滿。但點解咁憎貪曾?原來當時適逢立法會議員黃毓民為爭取增加生果金,在立法會上掟蕉而有感而發。「我很討厭曾蔭權。他們辛辛苦苦為香港拼搏努力,但老來卻毫無保障。」當中歌詞:「最後誰疲倦的走,新屋裡多一隻狗。」走的是前前特首董建華,那隻狗就是前特首。「曾是典型的打工仔,特首心態怎可能是打工仔?雖然董建華不得民心,但至少是好人。」「有機會,我一定寫歌講梁振英。」曾蔭權在任時,香港人想念董建華的好,梁振英的狼來了,香港人想念曾蔭權的好。原來不止聽歌,香港人對管治者都是認為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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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01年做溫哥華新秀歌唱比賽的評判

逝去日子 失去是否改變

中學畢業後做過音樂和電影雜誌編輯,是不折不扣的文藝青年。1986年,才二十有六的劉卓輝已走到佛山做唱片制作,初次接觸了內地市場,其中崔健的《一無所有》和《不是我不明白》都在他的公司制作。及後1989在香港做版權業務的相關工作,他更把羅大佑等引進大陸;同時把崔健帶進外國。

1990年,劉卓輝更膽粗粗用接近廿萬,做起經理人簽歌手來。談到當中的難忘事:「內地唱片市場的審查其實不太嚴,反而電影就較嚴重。」他舉了一個例子就是艾勁的《我的1997》,歌詞中有一句:「他可以來中國,我不可以去香港」,但後被當局通知「中國」不可用,因為和「香港」不是對等,要改作瀋陽,城市對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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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988年夏韶聲新唱片《說不出的未來》的新歌發布會

「作詞的收入比正職多,但工作量不多。」劉卓輝在1986年參加一個電台舉辦的比賽,李壽全公開徵求未來的未來廣東話版。劉填了《說不出的未來》勝出比賽,後來由夏韶聲唱了該歌;慢慢就有人找他填詞,總算是入了行。

被問到 Beyond御用填詞人的稱號,起初有介意過,但現在已不介意了。「現在感到甚至是光榮,人家記得你是因為Beyond。」1983年的一個音樂比賽,劉卓輝第一次聽到了當時的第一代Beyond,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幾年後介紹了Beyond後來的經理人 Leslie Chan,「我們在歌詞上其實沒有交流,我寫咩他們唱咩!」「家駒是完美,作典和填詞技術全面。他的個人魅力也是很厲害。」從John Lennon,張雨生甚至黃家駒,都是英年早逝而且成為經典。家駒如果沒有過身,故事會否從此改寫?這是沒有答案的問題,白髮已滄桑,也無夢再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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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988年和Beyond到北京

回望昨日在異鄉那門前 唏噓的感慨一年年

Beyond的《大地》令他一炮而紅,歌詞背後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劉卓輝祖父的弟弟1949年前是國民黨的士兵,後來跟了蔣介石去台灣。一去就是三十多年,後來父親想尋回這個叔叔,剛巧有朋友去台灣,登報搵到。叔公鄰居告知,之後書信往來,1988年解禁,來港見面並回鄉到潮州。 或許如龍應台所言,所有的顛沛流離,最後都由大江走向大海;而《大地》也令劉卓輝正式成為職業填詞人。

由《媽媽我沒有過錯》到《難忘時刻》,劉卓輝被指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轉駄、染紅、投共之聲此起彼落;尤其網民各式各樣的口誅筆伐更是峰湧而至。但他淡然回應:「真是只是寫一首歌,我知道是為回歸十五週年而寫,有問題的也只是MV的畫面。」「你哪一句歌詞覺得我轉駄?」他再三強調,難忘時刻和大國崛起都不是刷鞋歌詞,寫的只是所感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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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面對要可惜 各有各的方向與目的

當年六四前夕一百五十萬人聲援學生大遊行,他也是其中一人。不過劉坦言,六四後感到非常失落。「原來改變不了政府,那種若有所失好大打擊。」而他亦從此沒有再參加任何集會和遊行,但劉表明社會始終需要進步和改革。「媽媽我沒有錯是六四發生前一周填。漆黑不再面對是在六四幾個月後填。我沒有變,Kolor的《圍城》仍是我。」曾經滄海難為水,他自言人大了看到事物的角度亦闊了很多。「不是所有政府的都是錯的,建制和反對派都是想社會好,逢政府就要反的是不理性。」

「香港的社會環境不容許成為另一個阿拉伯之春的地方,而且仍然有很多政治冷感的人。」劉卓輝認為公民社會需要時間建立,加上香港環境的先天不足,而某程度上要進入體制內才能做到真正改變。

情感有若行李 仍然沉重待我整理

《歲月如歌》去年重新大熱令他始料不及,「其實很開心,哈哈,天氣不似預期嘛。」他笑言有一次在香港航空上聽到自己的作品,真的很夢幻。他做過CASH的董事,希望能為業界爭取更多。談到香港現時的版稅制度,他有一番見解。

現時唱片業的版稅有兩方面的收取渠道,一是由CASH(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負責收取在公眾場地演唱及播放的作品。另一個就是詞曲版權公司收取,即是唱片賣幾多就收幾多及電影使用的次數等。

「初入行時會收$500預付,成為職業填詞人後一首歌收$1500,之後每年都加,1999年開始便停在$5000。」但後來香港跟國際接軌,歌典所得的版稅超過$5000便補給填詞人,像出版社「包底」一樣。他也曾跟行業一樣,有兩年時間不收預付。「不過只得幾百蚊,實在不行。」唱片唔賣得,唱片公司的制作成本自然希望能夠下降,犧牲的自然是創作人。「我知林夕都仲收緊,我都有收,始終要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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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辦音樂網站 人人收版稅

香港樂壇被指每況愈下,但劉卓輝認為廣東歌始終有其獨特性的市場。「廣東話這個語言仍很有影響力。」他指出,要改變就要令樂迷和歌手有一個關係,例如是一個收藏者。劉卓輝開過唱片公司,簽過歌手,在音樂制作及出版上可算是老行尊。但他對免費或非法下載沒有任何不滿,「細時聽收音機,都會用錄音帶錄低自己想聽的歌。九十後都鍾意上網,網上聽歌其實就是錄音帶的道理。」

在微博外號「傷感哥」的劉卓輝笑言自己其實很樂觀,而他亦剛剛在內地出版新書,未來計劃做音樂網站。大計就是但凡歌手在其網站推行預售,而通過網站買碟的樂迷,都可以擁有這首歌的版權。樂迷大家收版稅,就像買股票後會留意其走向,劉卓輝希望能推動音樂在商業上的進步及不同的可行性。

後記:歲月無聲又如歌

去無風雨也無晴,歲月無聲又如歌。歲月無聲記錄了1989年那一年港人的傷痛,廿五年過後仍未平復。而誰人又能想到歲月如歌在推出十年後竟能重新紅起來,原來更是港人的集體回憶。或許這就是人生,人生需要有希望,不過希望不用再等廿五年。多麼盼望有一天,世界永遠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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