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王朝1566》里,改稻为桑是重头戏。嘉靖晚年,财政吃紧,亏空严重,朝廷急需开源节流。时任内阁首辅严嵩提出这个改稻为桑的策略。他算了笔经济账,认为改稻为桑能大幅提高财政收入,又能应付答应洋人的丝绸订单,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嘉靖听后大喜,同意改稻为桑,同时嘱咐不要加税,以示对百姓的关照。
纸面上看,改稻为桑不仅提高了朝廷收入,还振兴了整个织布行业,可大明的事情,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层层加码、不断变味儿。
首先浙江总督胡宗宪就感到不妥,他认为:此事过于操之过急,如果三年缓改,改稻为桑或可成功。但执行者却要一年之内就出成果,要一刀切式地改,必定会出大乱子。
果然,负责“改稻为桑”的官员背着“一年初见成效,三年内大见成效”的包袱,不顾浙江商贾和农户的实际情况,要求当地作坊一年内织出五十万匹丝绸。为了快速推行改稻为桑,当地官员不但派人骑着战马践踏秧苗,竟然还毁堤淹田,借天灾酿成人祸。
严世蕃等人被利益驱动,铤而走险,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干下毁堤淹田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按照现在的说法,群众受灾、大堤损毁,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损失,一定要严肃追责问责的。
首先嘉靖帝是永远正确的,每一句话都是金口玉言,是不可能错的,更不可能担责。批准改稻为桑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何错之有。即使了解到因为强推改稻为桑,导致毁堤淹田和基层的实际情况后,仍不改初衷,让胡宗宪和内阁想个办法出来。他关心的是大局,不是谁死谁活的问题,淹没区区两个县算什么,钦定的国策必须要推行下去。
严世蕃,这是改稻为桑始作俑者,也是毁堤淹田的罪魁祸首。改稻为桑可以缓解财政压力,又可趁机大捞特捞,老百姓死活他顾不了那么多。嘉靖得知内幕而不处分严世蕃,很大程度上是投鼠忌器,为了保持权力平衡。处分了严世蕃,等于承认了决策失误,这是嘉靖万万不愿意看到的。处分严世蕃的理由,也不是因为毁堤淹田。
胡宗宪,作为浙直总督和浙江巡抚必须为管辖区域内发生的事情负责,无论是推行国策不力,还是决堤淹田。他识大体、顾大局,明说河道失修,实说毁堤淹田,既保全了嘉靖的颜面,保全了严嵩父子,也实现了暂缓推行改稻为桑的目的。虽然毁堤淹田是马宁远背着他干的,但他主动承担责任,以退为进,被免去浙江巡抚职务。
郑泌昌和何茂才作为毁堤淹田的高层执行者,之所以强推改稻为桑和毁堤淹田,一是为了从中牟利,也是为了政绩驱动。他们的罪过,嘉靖是心知肚明的。不问责他们,是因为还不到倒严的时候,更是维护自己的颜面。
杭州知府马宁远和淳安、建德两个知县是纯粹的背锅侠。他们三人加上躺着中枪的李玄,成了冤大头、替死鬼。他们是基层干部,不仅坚决执行了改稻为桑的决策,导致发生群体性事件,需要背锅;更坚决执行内阁严世蕃、浙江布政使郑泌昌、织造局杨金水毁堤淹田伤天害理的命令,更要背锅。
他们只是决策部署的执行者,但却是追责问责最大的受害者。坚决执行上级的命令,有没有错?当然没有错,因为你是下级,下级必须服从上级。问责你有没有错?肯定没错,谁让你是基层干部。追责问责哪有追问自己的?古往今来,有谁承认是自己的决策失误,不都是处理基层干部吗。
一个决策不管初衷是多么美好,出台的时候必须考虑到各地实际,考虑基层的承受能力和群众认可程度。否则就是你一厢情愿的面子工程、形象工程、政绩工程。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即使用行政手段强行推进,必然导致劳民伤财、民怨沸腾。况且各级官府在执行决策时,因为政绩驱动,一定层层加码。
如朝廷安排三年完成十万户改稻为桑,到了省级郑泌昌就会说两年完成十五万户,州府高瀚文就是一年完成二十万户,县级王用汲就是半年完成三十万户。谁先完成,谁有政绩,谁就是先进,就会被评为大明优秀知县(知府、巡抚),进而实现政治进步。
分配任务后,各级就会成立督导组,月调度、月通报、月考核、月排名,两次排名末位的约谈或免职。最基层的干部为了避免被约谈、被免职,一定想尽各种办法完成任务,所以有了马踏青苗事件。这样层层加码逼迫下级不出问题才怪。
一个地方出问题,追责问责那里的地方官,全国各个地方都出问题了,那就要从决策方面找原因了。
以下为中国数字时代编辑摘自网民评论:
寂静路程:两千多年了,只见城头变幻大王旗,内在还是不曾改变。
与你共乘海浪的大臭柴:太阳底下无新事。
Furdanalin:结论,大萌这种计划经济体制社会,资本主义萌芽个屁。
江阴人氏:改稻为桑不动摇是吧。
王强毛巾:数字出官,官出数字。但是数字在毛巾厂就不行,毛巾厂不但要看利润,还要股东的同意。
不一样的烟火和我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为了所谓的面子,最痛恨面子。
ixihong999:改稻为桑是国策!!!我看懂了!
村长Uncle:要算政治账。